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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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垣儿,你一定要救救清儿。”任婉云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这段日子她天天以泪洗面,眼睛肿的有些可怕。而更是不甚收拾自己,身上都传出了异味。沈垣不动声色的稍稍离开了些,冷不防又被任婉云握住了手臂,任婉云道:“她是你妹妹,你一定要救她!清儿她很可怜,她是无辜的,她被抓起来一定很害怕,我们都不在她身边,只有你这个哥哥能够救她了!”

  她一边说,眼泪混着唾沫一边喷到了沈垣的身上。沈垣心中本来就烦闷,瞧见任婉云这般作态更是加深了心中的郁燥。他道:“我知道了。”转身就要回屋。

  任婉云一看就急了,她一把拉住沈垣:“垣儿,你怎么就回屋了?你不是该去衙门打点吗?再不济去求求皇上?你那么聪明,在朝中认识不少人,定然能帮你妹妹说说话的。你是不是需要银子,娘这就去给你拿。”

  “母亲,”沈垣强忍着心中的烦躁,道:“眼下衙门那边我帮不上忙,你别瞎搅合。”

  “我瞎搅合?”任婉云一愣,随即高声尖叫道:“我在救你妹妹。这个府里没一个好人!你爹是个没良心的,整日只知道和那个狐媚子厮混,哪里还管我们母女的死活。如今你也要不管你妹妹了吗?你也要学你爹吗?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沈垣,你爹是个没良心的,你是个小没良心的!”任婉云越说声音越大,如今她已经有些疯癫,经不起刺激,沈垣的一番话,也不知是哪里触动了她,竟让她如同疯子一般闹起来。

  不仅是责骂,任婉云甚至还去推搡沈垣,她骂骂咧咧的,哪里有往日端庄富贵的夫人模样,看上去便如一个蓬门小户家出来的疯妇。沈垣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沈妙的那些话又回荡在他耳中。

  他本有大好前程,如今回京上任就是他飞黄腾达的开始,他会择明君辅助,终成一代名相,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每个人都会用仰视的目光看他。可是如今,这叫什么事,他的母亲成了一个泼妇,父亲唯唯诺诺当不得大用,就连从前可能为他仕途锦上添花的小妹都成了阶下囚。这些全部都成了他的绊脚石。

  骨血至亲固然重要,但是他的大好前程又何尝不重要?他暗中成了傅修宜的人多年,在外头赴任,不过就是为了如今回京做好的打算。谁知道眼下出来这种事,沈妙说的不错,流言在之前为流言,当不得真,可若是传的太狠,被天家人听在耳中,听在心里,就算傅修宜再怎么器重他,也会因为忌惮而不敢相碰。

  沈妙在他的面前摆了两条路,一条是血亲,一条是前程。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沈垣看向任婉云,平静的开口:“娘就算不在意我,难道连弟弟的性命也罔顾吗?”

  ------题外话------

  娘娘黑化的越来越厉害了,渣妹生命倒计时中…

  ☆、第九十章 亲人

  “娘就算不在意我,难道连弟弟的性命也罔顾吗?”

  平静的话语一响起,任婉云的责骂顿时戛然而止。她呆呆看向沈垣:“你说什么?”

  “如今整个沈府都被牵连进去,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二房。妹妹这件事其中牵连甚广,爹和我便是丢了官职,母亲也不在意,但若是连累弟弟的话,母亲难道也不在意?”沈垣道。

  任婉云看着他,一瞬间神情有些慌乱:“这关柏儿什么事,柏儿还那么小,他哪里就能与这些事情扯上关系?没有人比柏儿更无辜了。”

  “母亲,这件事谁都是无辜的。”沈垣冷笑一声:“难道我就不无辜吗。”忍了忍,他继续道:“母亲,流言传的越来越烈的时候,沈家这个时候再去招惹东西,只怕最后整个府中都会遭殃。”他看着任婉云,语气沉沉道:“就算母亲怀着跟别人同归于尽也无谓的心思,难道也要将弟弟白白搭了进去?”

  任婉云身子一颤,有些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要知道她的确是怀了这个心思,她对沈妙固然恨得出奇,可是整个沈府的凉薄,沈贵的无情,沈老夫人的见风使舵,还有三房的冷眼旁观,已经让任婉云对沈府生出天大的怨气。她甚至想着,就算因为沈清牵连了整个沈府也没关系,若是能拉上大房一起死,也算是报仇了。

  可是沈垣偏偏点出了一件事,那就是一旦沈府真的遭殃,连沈元柏也无法避免。自古以来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沈垣自小聪慧,任婉云到没怎么操心过,倒是沈元柏,年纪小又淘气,任婉云疼他疼在心尖儿上,若是沈元柏也跟着丧命,却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那……垣儿,我们应该怎么办?”任婉云看向沈垣,方才的癫狂之态已然一点儿也不剩,仿佛沈垣才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的主心骨。

  “母亲,人不能贪心。”沈垣看着她,目光带着残酷的狠意:“妹妹和弟弟,你只能保下一个。”

  ……

  定京城衙门临处的牢狱,外头站着守卫的狱卒。

  豫亲王府灭门一案中,沈清所处的其实是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表面上看她也是可怜人,方嫁进王府家就遇着了灭门惨案,好在走运捡了条命。可往深处探究,案子疑点颇多,或许和沈清有关也说不定,就算和她无关,各种香艳的猜想或者是克夫的流言四起,也足够让她的名字成为大街小巷人人谈论的重点了。由此看来,倒不如在那场灭门案中死了干净。

  文惠帝对豫亲王府一案的态度也是耐人寻味,说是要人立刻彻查,却是将此事直接抛给了京兆尹和衙门,连询问也不曾询问一句。以文惠帝对豫亲王的手足之情,断然不可能如此轻松揭过。天子的心思向来难猜,底下的官员也猜不透文惠帝到底想要如何,便只能先将沈清押进大牢待审。

  这其实是有些滑稽的,一个灭门惨案中唯一生还的女人,手无寸铁,却被当成了罪魁祸首。世上之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蹊跷。

  沈妙来到牢门口的时候,狱卒头头瞧见她也是一愣,上前道:“什么人?”

  “我家小姐是将军府沈家五姑娘,”惊蛰上前一步,将装着银踝子的香囊塞到狱卒头儿手里,道:“是特意过来瞧瞧大姑娘的。”

  沈妙自袖中将沈丘给他的令牌在狱卒头子面前一晃,那人一瞧,连忙恭敬的行礼道:“原是沈五小姐。”沈信在定京城中威名广播,别说是个狱卒头子,便是官员见了也要给几分薄面。

  “我想去瞧瞧大姐姐,烦请大人带个路。”沈妙道。

  那狱卒头子笑道:“本来这几日是不可让人探望的,不过既然沈五小姐发话,便随小人来吧。”说罢便又吩咐了外头守着的狱卒几句,惊蛰和谷雨留在外头,带着沈妙走了进去。

  如今沈清的身份十分尴尬,谁也说不准未来会不会有脱罪的机会,不过想来即便真的脱了罪,背负着那样的名声,沈清过的也是极为艰难。

  “其实五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忧,”狱卒头子笑道:“虽说如今沈大小姐尚在牢中,可此事一旦水落石出,沈大小姐也不会多受牵连的。”他想着既然沈妙来探望沈清,想来两姐妹是十分亲密的关系,不管如何,让沈妙舒坦了,总也算卖个人情给沈信。

  沈妙点头:“多谢大人指点。”

  待面前出现一道石头阶梯的时候,狱卒头子便停下脚步,道:“沈大小姐就关押在下面,五小姐下去同她说说话吧。我与手下在外头等着,别说太久就是。”

  沈妙又冲他道了一回谢,等那狱卒头子和牢中的几个狱卒刻意避开后,才施施然的走下台阶。

  走下长长的台阶,最尽头处是一处牢房,外头有铁做的栅栏围着,牢中只有一个拳头大的小窗户,这是关押重大犯人的地方。石壁上点着一排火把,只是火把在阴森的牢房中摇晃,衬着人影,便显得有几分诡异。

  牢房中铺着稻草,上头有一床脏兮兮的棉被,棉被上大约是生了虱子,隐约可以见到些细小的黑料。而围着棉被的人就坐在稻草上,将头埋入膝盖中,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沈妙静静的看了半晌,才走了过去,伸手在铁栅栏上轻轻叩了几声。

  那埋头在膝盖中的人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略显惊恐的脸。待看清楚是沈妙的时候,惊恐的神色便化作了愤怒,咬牙喊道:“沈妙!”

  “是我。”沈妙轻轻后退一步,避免沈清扑上来胡乱抓挠。她猜想的果然没错,下一刻,沈清就扑了上来,双手越过铁栅栏想要抓到沈妙,却被栅栏隔着只能徒劳的晃动手臂。

  “看来你还是没有学聪明啊。”沈妙“噗嗤”一声笑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别费力了,没用的。”

  沈清恨恨地放下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沈妙,你过来是向我示威的么?你是来看我有多惨?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比我还要凄惨一百倍!”

  “真可惜,”沈妙怜悯的看着她:“就算真的有那一日,你也是看不到了。”

  沈清一愣,眼中忽而涌上一抹恐惧,她被关在这牢中已经有几日了,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从来娇生惯养,曾以为与豫亲王在卧龙寺那一夜便是人生最痛苦的时候,没想到后来接踵而来的噩耗一个比一个令人恐惧,怀孕,回朝宴,出嫁,以及出嫁那一夜的血腥屠杀,如今竟是沦为阶下囚。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嘴硬道:“你别想骗我,此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无,难道还会牵连上我吗?”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沈妙蹲了下来,与牢中的沈清对视,她像是大人在看不懂事的小孩一样,轻轻摇了摇头:“整个豫亲王府被灭门,唯独你一人活了下来,不管是不是阴谋,不管你和凶手有没有关系,只要你活着,你就成为天大的罪孽。”

  “我能和凶手有什么关系!”沈清反驳道:“我为什么要灭豫亲王府满门,我与他无冤无仇,就算有也是你……”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看向沈妙,有些不可置信道:“是你干的?”

  沈妙唇角微微一翘。

  “是你干的?”沈清一下子抓住铁栅栏的栏杆,看着沈妙:“是你,你和豫亲王有深仇大恨,是你让人灭了他满门,你故意留我一条性命,就是为了让我给你背黑锅,沈妙,你打的好算盘!”她看着沈妙,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沈妙竟然阴毒至此,怒的是自己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拜沈妙所赐!

  “大姐姐,凡事都要拿出证据来。”沈妙微笑道:“不过方才你这一番话,看上去似乎在牢中待了两日,竟变聪明了些。”她虽是否认了沈清的话,可在沈清眼中,却是沈妙已经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沈清大怒:“你想干什么?沈妙,你得逞不了,我爹和哥哥一定会救我的,他们会找出证据,到最后坐到这牢中的是你不是我!到那时,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千刀万剐!”

  “你还指望二叔和沈垣?”沈妙嘲讽道:“二叔现在怕被牵连,连来看你都不曾,至于沈垣……”沈妙一笑:“他本可以有好的仕途,前程无限,却因为你麻烦不断,你真的以为,他会想来救你?”

  沈清怒视着沈妙,心中却知道沈妙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沈贵是个什么性子,她如何不清楚。早在沈贵将她嫁给豫亲王的时候沈清就看得清楚,沈贵骨子里和沈老夫人一样,只会趋利避害。至于这个从小就有些莫测的二哥,他虽然从前也为自己解决了不少麻烦,可是这一次,影响了沈垣的仕途,沈垣真的还会帮她么?

  “沈妙,你少胡说八道!”尽管心中不安,沈清却还是硬撑着道:“我娘也不会对我袖手旁观的!我娘一定能想法子救出我。只要我娘出面,凭二哥的本事,找出真相不难,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你们!”

  “二婶?”沈妙叹息一声:“我知道二婶对你很好,你是二婶的眼珠子,若是你有什么不好,二婶一定会拼了命也要保护你,就像当初对我一样……”

  沈清不安的心情这才有些缓和,也有些得意。任婉云历来对她纵容有加,在沈府的三个嫡出女儿中,陈若秋对沈玥稍稍严厉,罗雪雁压根儿就和沈妙很少在一起,只有任婉云对沈清是百倍纵容。只因为当初生沈清的时候任婉云难产,好容易才母女平安,任婉云对这个女儿便十分上心。就连当初沈清想要争取定王傅修宜,任婉云也没说半个不好。

  如今就算别人对她冷漠不堪,可只要有任婉云在,就一定不会放任她被人冤枉。沈清得意的笑容还未扬起,就听见沈妙带笑的声音响起:“可是大姐姐,你猜,你和七弟比起来,在二婶心中,谁更胜一筹?”

  沈清一怔,死死盯着沈妙没说话。

  沈妙温柔的看着她:“二婶有多疼七弟,咱们府中人尽皆知。若是因为你要赔上七弟,你猜二婶愿不愿意冒这个险?其实,我也十分盼望着能知道这个答案,不知道大姐姐能不能为我解答?”

  沈清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她比谁都清楚沈元柏在任婉云心中的地位,以任婉云现在的年纪,得来沈元柏自然是十分珍贵的。加之沈元柏虽然淘气,却也十分讨人欢喜。最重要的是,沈元柏是个儿子。

  这个世道,对于女人来说总是尤为不易,在任婉云的心中,总是更偏心她的小儿子。若是真要为了自己搭上沈元柏,沈清对那个答案心知肚明,她定是被放弃的那个。可是就算心中再如何恐惧,面对沈妙,沈清总是不愿意自己弱下气势一分。她看着沈妙冷笑:“你想说什么?莫非你要说无论如何我都是死路一条,沈妙,你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皇家骨肉!我肚里的孩子有王室的血,就是为了他,我也断然不会有什么差池!”说完这句话,沈清就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显出一分慈爱的笑脸来。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愕然,毕竟几日之前,她还捶打着自己的肚皮,恨不得没有这个‘野种’。

  “大姐姐,你真的以为他是你的保命符么?”沈妙轻飘飘的眼神落到沈清微微鼓起的小腹上,淡淡道:“若是从前,以陛下对豫亲王的看重,自然是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可是如今……只怕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你什么意思?”沈清听不懂沈妙在说什么,可是从沈妙势在必得的目光中,心中却是忽然生出了一股害怕,她直觉沈妙并没有偏她,可是为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沈清自然不晓得,有些流言在宫中流传,传到了帝王耳中,于是有些事情,就悄悄地改变了。若是从前,为了保住豫亲王的骨血,文惠帝自然不会这么早就让沈清陪葬。可是现在,怀疑的种子一旦升起,帝王残忍起来不留情面,只怕恨不得斩草除根,早些让沈清和肚子里的孽种一并下地狱才好。

  见沈妙笑而不语,沈清心中更慌了,她厉声道:“沈妙,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害我?”

  “无冤无仇?”沈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看向沈清:“你们母女算计我的时候,是否也曾想过无冤无仇?”

  “你……”沈清心中不甘,看向沈妙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可怕的人,她道:“你害了我,你一定会不得好死!风水轮流转,总有一日,你们大房也会变成丧家之犬,被人践踏,你们全都不得好死!”说到最后,话语声陡然尖利,似乎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掩藏心中的恐惧。

  而在她的谩骂中,沈妙却神情未变,她低声道:风水轮流转这句话不假,不过要等老天来转,只怕有些太难。世上之事,谋事到底在人,好在一切都没有白费。”

  沈清所说的不得好死,前生她就已经尝过其中滋味。那时候罗雪雁已经去世,沈丘被淹死,沈家大房中,沈信同所有奴仆都锒铛入狱,听冷宫里的小太监们传言,沈信蹲的是最恐怖的大牢,用铁链穿透了肩胛骨怕他逃跑,脸颊上还烙上了一个“囚”字,对于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来说,这无疑是最令人感到无法接受的。如果说身体上的酷刑还能忍受,那么对于精神上的羞辱,才是最让沈信痛苦的地方。而那个时候,她却被关在冷宫,看着傅明从太子之位上被退推了下来,看着楣夫人洋洋得意。

  沈清已经有些错乱起来,她到底年纪小,未曾经历过什么事情,任婉云又从来宠爱着她长大。一旦出了什么变故,承受的办法总是很低很低。她尖叫:“沈妙,你不是人!你会不得好死!”

  沈妙静静的看着她:“沈清,看着自己的希望被一个个击碎的感觉如何?”

  沈清仇视的盯着沈妙。

  “我穷途末路的时候,你曾送我一程,所以这一次,我来送你最后一路。”她微笑着道,目光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清澈如水的眸子中反而漾起星点波澜,如黑色的云雾,沉沉笼罩在对方身上。

  前生她临死之前,看到的是沈清和沈玥站在楣夫人身后,巧笑倩兮的脸。沈家大房最后落得一个凄惨结局,二房三房功不可没,她重走这艰辛的人生,为的就是要将还未长成的毒蛇獠牙一个个拔掉,然后,再慢慢折磨。

  沈清听不懂她的话,只是恨恨地咬着牙道:“沈妙,你不得好死……”

  沈妙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沈清,那张稍显稚嫩的脸蛋在阴森的牢笼中,竟显出一种不可逼视的威严和风华,而那在威严中,又蕴含着淡淡的黑色风暴,终归是化为她唇角的一抹冷笑。

  紫色的裙角在牢笼前翩然欲飞,那道身影渐渐消失,沈清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沈妙说:“沈清,你是第一个。”

  ……

  沈府东院,这一日竟是出离的沉默。

  沈贵呆在屋中,脸上显出沉沉郁色。今日在宫中太监嘴里旁敲侧听得打听到,如今沈清这回事,还真是不好办。

  文惠帝和豫亲王之间大约是出了什么问题,而这问题显然要比朝臣们心中猜想的严重许多。眼下是进退两难,若是管了沈清的事情,只怕会让文惠帝不喜,若是不管沈清,流言越传越烈,到时候出了麻烦,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他。

  他在这边长吁短叹,万姨娘便走到他身边,轻柔的为他按着肩膀。

  沈贵好色,府中姬妾众多,不过任婉云管得严,那些个姬妾到底是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就算侥幸有生下孩子的,也是很快便夭折了。倒是这个万姨娘,在任婉云的眼皮子底下愣是生了个女儿沈冬菱,还好端端的养到这么大,足以见她的本事。当初府中下人都传,若是万姨娘生的不是个女儿而是儿子,只怕地位还能与任婉云分庭抗礼。

  万姨娘和沈老夫人都是歌女出身,任婉云很是看不上她,沈老夫人也觉得这身份有些让人恼火。不过万姨娘也的确是个名角儿,当初还是戏班子里的台柱子,生的也是妩媚多情,扮起那花旦来,别提有多美了。

  自从生下了沈冬菱之后,万姨娘便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小院内,仿佛从众人眼中消失了似的,连带着那体弱多病的沈冬菱也是常年不出院子,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出来见见人,平常几乎就被人抛之脑后了。如今沈清出事,沈老夫人不喜,任婉云和沈贵只要见面便会争吵,这万姨娘就又卷土重来。这些个日子,把个沈贵伺候的舒舒坦坦的,再看任婉云母女,更是说不出的厌恶。

  “老爷还在为大小姐的事情犯愁呢。”万姨娘一边为沈贵按着肩膀,一边劝道:“老爷也别太过忧心了,既然大小姐未曾做下那事,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的。”

  “哎,”沈贵叹了口气:“无论她做还是不做,这事都没那么简单了了。清姐儿这一次,弄不好会连累所有人。”

  万姨娘闻言,忧心忡忡道:“虽说如此,可这世间总有个黑白道理的呀。”她道:“妾身和三小姐倒没什么,只要跟着老爷,是生是死都不在乎。可是二少爷如今仕途正好,还有七少爷,还那么小,若是被连累了,可怎么办。”

  沈贵面色一动,心中也有些烦躁。他骨子里虽然自私,又贪财好色,可是对于两个儿子,还是给予了极大的希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沈府中到了他们这一代,子嗣并不兴旺。而他们一房中有两个儿子,这是令沈贵极为骄傲的一件事。对于女儿,在沈贵眼中不过是可以交换利益的物品,可对于儿子,那却是能传宗接代的宝贝。

  如今要为了沈清一个女儿赔上自己的一双儿子,沈贵想到就觉得气闷。

  “妾身听闻太太如今正在为大小姐四处奔走,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若非妾身人小力微,真希望也能帮上什么忙才好。”万姨娘继续道。

  “你帮什么忙!”沈贵一听万姨娘提起任婉云,更是觉得烦不胜烦,他道:“都是那个疯妇教出这么不知廉耻的好女儿,眼下还搭上所有人,不知所谓!”

  万姨娘好似被吓到了,猝然往后一缩,按着肩膀的手也是一停,随即顿了顿,才轻声道:“老爷莫要责怪太太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太太心里也不好受。若是大小姐在狱中一个不察想岔了,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太太该有多伤心呢。”

  沈贵不耐烦道:“她能做出什么事儿……”话音突然一顿,沈贵缓缓咀嚼道:“不理智的事儿?”

  万姨娘目光一闪,声音却是担忧的很:“一个小姑娘,刚嫁过去就出了这样的事,又被关在牢中,大小姐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若是想不通,也是极有可能的。还是得让人去劝劝,莫要干傻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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