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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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头,笑的意味深长,陈婠咬唇不语,显然是不愿配合的模样。

  分明在外面天人一般,清冷疏离,但此时却挂着得逞的笑意,判若两人。

  “臣妾的身子还未康复。”陈婠心下却是想着,难不成温淑妃那样的娇可人怎会不能满足他…却不知,这的确是封禛隐忍了很多天的念想。

  “赵尚仪说过,你的身子恢复的很好,再养些时日,便可以再次受孕生养…”

  --

  温淑妃掀起帘子,已然远远能看见沧河滚滚的烟波浩渺,水天相接。

  “还有多久才能到沧州?陛下人呢,本宫有话要说。”她问向宁春,宁春瞧了一眼前面的马车,“陛下在婉惠妃车里休息,暂不见旁人。”

  再看那车身门窗紧闭,安平和沈青桑也被赶到外头驾车的地方,温淑妃不禁微微变色,握起了手。

  百日昭彰,皇上便如此喜爱她,当真连一刻也等不得的。

  可他偏偏要对外彰显温家的荣宠地位。

  就在放下帘子的一瞬间,温淑妃眼角忽然瞥见一列纵队卫尉,骑黑马踏步而来,正在巡逻布防。

  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脑中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跳了出来。

  温淑妃将帘子又掀开了些许,为首之人正是婉惠妃的兄长,定远将军陈棠。

  他如今,可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亲卫。

  最重要的是,陈棠还如此年轻,青年才俊,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自己的父亲虽然高居镇国将军之位,但兄长不是将才,难以继承事业,再过几年,谁又能料到境况会如何?

  陈家的荣宠,迟早有一日,会彻底地盖过温氏一族。

  将左耳上的水晶石坠子取下来,就在陈棠路过的刹那,丢出了窗外。

  “先停一停!本宫的耳坠子掉了!”温淑妃略显焦急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外头跟车的小黄门自然是满地寻找。

  陈棠听见了她的声音,但告诫自己不可妄生绮念。

  但偏偏,这坠子就被自己的马儿踏在蹄子下面,登时碾碎成几瓣。

  车壁在外敲响,婢子霜灵掀开帘子,却冷不防看到定远将军,他策马同行,跟上来,一手递过,“恕微臣无意,弄坏了淑妃娘娘的耳坠,他日必会照价赔偿。”

  霜灵没有接过,反而从一旁的黑暗中伸出一双柔白的手儿,拿起掌中的耳坠,略微停顿,“陈将军是无心之过,本宫不会计较的。”

  輜车还在一刻不停地向前去,陈棠的马却渐渐慢了下来,带着泥土芬腥的风从沧河岸吹过来,他低头,凝视着掌心一张折叠整齐的字条,心中如鼓,惶惶不能安定。

  这是温淑妃方才趁机塞给他的东西。

  陈棠几次想要就这么随风扔掉,却终究下不了决心。

  从年少起在马场第一眼见她,那时温颜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女娃娃,明艳张扬,就像无尽边塞中的一颗明珠,那么地耀眼夺目。

  陈棠期初不知道,直到后来,在遇见其他女子,脑海里总是温颜的模样。

  即便是她冲自己发大小姐脾气,也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显得直爽洒落,如此的与众不同。

  收回思绪,他终于将字条打开。

  “久不见君,思之念之,盼沧州一叙。”

  心头猛地一窒,陈棠将那字条撕碎,扔进了道旁的溪流。

  但字条上的话,却已然深深烙进他心里。

  沧河北岸,瑞王已经将诸事安排妥昂。

  陈婠随皇上下车时,便见无边的河面上,赫然停泊着五只高阔的船坊。

  仿若高楼台阁,铁壁铜墙,船身吃□□,能连人带车一起渡过河岸。

  封禛转头,替陈婠随手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见她满面娇红,腮带桃花,只恨路途太短。

  瑞王白衣玉带,广袖临风,潇洒地迎上来,微微一拜,“臣已替陛下安排还行程事宜,这便可以登船。”

  封禛举目而望,江水恢弘,船坊气魄,不禁赞道,“这天下,也唯有皇叔,能找来如此能工巧匠,做出这般鬼斧神工。”

  瑞王淡笑,目光扫过一旁的婉惠妃,清婉柔丽的气质更胜从前,早已听闻她得宠,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这满脸的红嫩,却不得不教人浮想联翩。

  他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并不点破。

  可再往后一寸,原本轻淡的目光却骤然顿住。

  藕荷色的对襟长裙,简洁无一丝配饰,就连整齐的发髻上,也没有任何的钗环。

  薄削的眉眼,冷淡无痕。

  沈青桑默默站在婉惠妃身后,将目光投在一旁的泥土上。

  瑞王原本温润不羁的眸光已然色变,就连陈婠亦觉察出了气氛的微妙变化。

  皇上忽然伸手,格挡住了两人的视线,“皇叔有何要事,还是待朕登船之后再谈也不迟。”

  瑞王微微一笑,笑却生硬,转身上了船。

  跟在皇上后面的陈婠不禁心下生疑,这平素看起来超脱洒然的瑞王爷,从没见过他那样发冷的神色。

  船坊五只,车马兵卒占去三只,卫尉将帅用去一只,皇上妃嫔这一只最为奢华,行在水路的正中间。

  进入内室正厅,宁春带着各方下去安置,春日涨水的缘故,需要绕道行路,原本半日的行程,要过上一夜才能抵达沧州。

  封禛一手执杯,环顾四周格局,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转而看过去,瑞王正在把玩着手中玉器,泄露出他内心中的不安。

  封禛并不急于戳破,而是巧妙地转换了话题,“皇叔口信上说的,到底是何要事?”

  瑞王终于放下手中玩意儿,正襟危坐,“陛下可曾听过羟夷族?”

  封禛饮茶一口,这才道,“皇叔说的可是蜀南泽地再向南,隐居山坳之宗的羟夷族?”

  瑞王点头,“正是,我们中原典籍对羟夷族记载很少,他们几乎从不涉足山外,而且,羟夷族的聚居地,离蜀中郡还有不近的距离,可谓是百年来相安无事。”

  “抚远将军驻守蜀中,掌管蜀地千里郡县,朕只记得前年他的军报上提及过羟夷族,但并未有任何异动。”

  瑞王端起瓷壶,替皇上将杯中满上,“但从去年年底至今,有消息来报,说这羟夷族新选出了一位族长,而新的领袖已经将本族的属地破出偏远山脉,势力向北上扩散,已经到了蜀南的边缘。”

  ☆、第53章 画舫人心难测断

  瑞王的这番话,封禛字字听得清楚,蜀南泽地素来是朝廷的禁区,因为先天地势险要闭塞,所以派去驻守的兵马甚少,防御极弱,常被京中视为蛮夷之地。

  “朕如今也正有此意往南面增军,待去沧州兵营,会与定远将军商议,从九营之中甄选出最合适的两名校尉,委以重任,辅佐抚远将军一同南下。”

  而话尾“辅佐”二字微微拖长了音,瑞王怎会听不出深意?

  抚远将军是懿太后扶植的势力,虽然为朝廷尽职尽忠,但现下时局特殊,皇上已然不再信任懿太后的人马,新君正在逐步建立属于他自己掌控的稳固江山。

  瑞王摇摇头,“其实,依微臣愚见,定远将军是最适合的人选,能力忠心天下无二。”

  “定远将军要留在京城,朕还有用。蜀南之患尚不足畏惧,但西北乌蒙是迫在眉睫了”

  瑞王忙地拱手,“如此,是微臣想的不周,妄言了。”

  封禛虚扶一把,“皇叔与朕毋须客气虚礼。”

  瑞王却眉目清澈,“如今皇上已是天子,君臣伦常理应如此。”

  封禛与他一同站起,“但朕与皇叔的情谊,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两人相视,疏朗一笑。

  一壶清茶饮毕,瑞王起身告退,“船坊乃微臣亲手安排,陛下尽可安心歇息。”

  封禛对瑞王自然是深信不疑。

  但素来游戏花丛、红尘洒脱的瑞王爷,只怕今日一见,再不会心如止水了。

  --

  陈婠凭靠在栏杆上吹了会儿风,春江涟水,水天一色。

  开阔的景致,扫去方才缠绵纠葛的燥热之气,顿时清爽了不少,安平下去烧水准备沐浴的东西。

  沈青桑陪着她说了几回话,当问起方才瑞王爷反常的神色时,沈青桑显然不愿意回答,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谁料没多久,宁春便寻过来,说是皇上召见。

  陈婠只好又打起精神往正厅去,沈青桑跟在后面。

  站在门外时,内里瑞王爷和皇上的谈话方结束,正好迎面撞上。

  “婉惠妃进来,其余人都退下外面守着吧。”皇上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陈婠前脚入内,阖门的瞬间,沈青桑的手臂却被人猛地攥住,用力扯到舱门后面。

  她一抬头,正对上那双含笑却危机暗藏的眸子,然后双手皆被制住,抵在壁上动弹不得。

  瑞王凝着她,一动不动,“若本王没有认错人的话,你已经病死在流放的途中了。那么又何如解释这一切?!”

  沈青桑缓缓仰起脸,“奴婢从没想过要解释什么…当初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皇上的旨意,奴婢一届女官谈何反抗?”

  她说的云淡风轻,但瑞王却怒极反笑,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人前潇洒不羁的瑞王爷,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他放开一只手,反而攥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你本来可以选择的,是你自己,放弃了原本可以很好的东西。”

  沈青桑无所畏惧的眼神迎上去,“奴婢不适合生活在宫中,奴婢也配不上王爷的心意。”

  瑞王的手因为用力,有些轻微的颤抖。

  那些经年往事突然间揭露于惶然天光之下,卷起尘封的霉旧气息,令他措手不及。

  多少年来的游戏花丛,云烟过眼,酒尽杯空,本以为已然洒脱全部放下。

  但就在方才那一眼,一眼便将这么多年深藏的情感全部勾了出来,溃不成军!

  瑞王看着眼前人如常的面容,她怎么可以这样毫不在乎…

  “是,你宁愿被流放边土,也不愿在瑞王府,本王就如此令你生厌?当初一走了之,没有只言片语,”他抬手狠狠按在沈青桑左胸口上,“你这里,只怕从没有想过本王的感受,一丝一毫都没有。你若死了,咱们也算干净了断,可你为什么,偏偏又要回来?”

  沈青桑扳开他的桎梏,“奴婢该下去做事了,一会儿婉惠妃见不到奴婢,要生疑心。”

  瑞王缓缓放开,“沈青桑,除了生死,你是逃不掉的。本王给过机会,但此次,是你自己撞进来的,本王绝不会轻易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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