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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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洗尘迟钝地望了眼四周。

  小灶上的药罐子“咕咕”地往上冒烟,和泥土的腥气搅拌在一起,屋顶破了个大洞,雨后明媚的阳光直射进来,在正中间形成一条光柱,屋外的蛐蛐和青蛙在泥泞中叫个不停。

  “我好饿。”他从干渴的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

  彼时「五仙小筑」还不叫「五仙小筑」,只是一间陈旧破烂的小药庐,其名「蛙声十里」。孤傲的柳宁尚且守着湖山古刹的晨钟暮鼓,不理尘世,只听老和尚们念经诵文。浪荡的抱衡君睡在楚腰馆里的花魁腿上,以唇哺酒,醉生梦死。

  贺洗尘与白术、白蔹子的初遇算不上温馨,也不轰轰烈烈。只是在苦药香满室的小药庐里,平平淡淡地以一餐没有味道的白粥开始今后一生的相知相交。

  第38章 似是故人来(4)

  张灯结彩的五仙小筑里, 抱衡君做主厨, 带领四位副手在厨房里兵荒马乱了一个下午, 好歹捣鼓出一桌饭菜出来。柳宁亲情提供酒水,「女儿红」「娇白曲」随便喝,出手阔绰, 让穷鬼狐狸和黄鼠狼十分眼红。

  白蔹子换上红衣,喜气溢满娇羞的脸庞,出来一见同样局促的白术,反而镇定下来, 走过去拉他的手。

  五个人也不讲究规矩, 围着桌子坐下来该吃吃该喝喝, 斗酒拌嘴, 吃到一半,门外来了两个熟人。

  “哎哟我去!这咋回事啊?”一身绛紫提花束袖胡服的谢必安架着一柄白色招魂幡跨门而入, 一点不见外。

  “满堂红, 有喜事!”范无救的雪青胡服穿得松松散散, 腰间一条鎏金錾花银囊蹀躞带,跟在他后面嚷嚷道, “老贺!老贺呢?”

  贺洗尘乍一看两人鲜艳骚气的装束, 差点背不过气来。

  “哈哈哈——七爷八爷你们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抱衡君回过头一看, 顷刻间爆笑出声,一贯冷肃的柳宁也不禁抿着唇笑了起来。

  “整天非黑即白的, 我们都穿腻歪了!”范无救厌弃地摆摆手, 走过去道, “这是老四老五成亲?我们还真来对了!”

  “快过来坐。”贺洗尘搬了两只凳子,又摆出两副碗筷。

  “我早说了这小两口就是一对儿!”走在前头的谢必安还没落座,后头的范无救已经一屁股把白蔹子旁边的贺洗尘挤走,将黑色的索命幡放在脚边,深情款款说骚话。

  “阿蔹怎么不等等我呢?枉我对你一片痴心,此情天地可鉴!”她身形高挑,又梳男儿发髻,着男儿服饰,真真像个轻佻的登徒子。

  谢必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范姐姐不要取笑我。”白蔹子给她倒了杯酒,还没说上一句话,危机感深重的白术便坐不住地将两人分开。

  “白术敬八爷一杯。”他仰头喝完 ,把杯底亮给众人看。

  “小子你找我拼酒啊?”范无救最讨厌别人和她叫板,不呛到对方叫爹誓不罢休,“今天就和你喝!”

  谢必安一脸「我不认识她」的自若神情,笑道:“柳爷,老贺,此番多有叨扰。”

  “是有公干来此吗?”

  谢必安是地府的白无常,范无救是黑无常,人称「七爷」「八爷」,说有公干那便是死人了。

  “然也。想着许久未见几位老友,便提前几天来了人间。”

  “那敢情好,你们尽管住在这里。”抱衡君一拍大腿,接着神色暧昧道,“兄弟我还可以带你们去见识见识些快活乐趣。”

  “收声!”贺洗尘敲了下他的脑袋,“控制下你的表情,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柳宁的眼神却诡异地飘向了喝酒跟喝白水一样的范无救,说道:“依我看来,八爷要是真跟你去那些地方走一遭,你以后便别想找到姑娘了。”

  谢必安认真地想了想:“极有可能!”

  “哈!”抱衡君瞪眼,“你们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贺洗尘啧啧摇头,拧着他的脑袋望向范无救那边:“来!清醒一点,摸着你的良心说说,你帅还是老范帅?”

  众人也跟着看过去,只见范无救仰头,锋利俊美的侧颜宛若山峰起落有致,清澈的白酒随着她吞咽的动作从唇边溢出,一直流进雪青交领里。

  除了与她拼酒的白术,在场的男性不约而同地捂住脸。

  输了!

  便是不在意这些的贺洗尘也不得不承认,这丫的外表无懈可击!举手投足之间豪气十足,是最招惹小姑娘的风流气质。

  “辛苦你了。”他怜悯地拍了拍谢必安的肩膀,跟着这么一个搭档,想必他一直以来的压力都很大。

  “看破不说破,谢谢。”谢必安有气无力地呻/吟。

  帅得让人腿软的范无救完全没注意到他们怪异钦佩的目光,将碗砸在桌子上:“再来!”

  醉得脑袋一团浆糊的白术握紧白蔹子的手,赌气地又将酒碗填满:“喝!”

  天上的明月仿佛浸泡在酒气之中,长河渐落。

  日上三竿,五仙小筑里横七竖八躺着喝醉的男人们(?),唯一幸免于难的白蔹子煮好醒酒汤和蛋花瘦肉粥,把他们一个一个撬起来。

  “我们昨晚喝了多少酒?”抱衡君抱着空酒坛,一副纵欲过度的疲惫相,晕乎乎问道。

  “不知道。”贺洗尘和谢必安还糊涂着,靠在一起互相支撑。

  柳宁苍白着脸,凝神静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的酒窖空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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