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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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向腾照单全收,“嗯,当然该恭喜我。不管他们谁的好事,都是我程侯爷的好事儿。”

  柳水云依然一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再拱了拱手,“恭喜侯爷!”

  “三天后府上为世子摆宴,柳大家来唱一曲可好?”程向腾问道。

  本来这种事儿,程府随便出个管事儿的说一声,班主也不敢拒绝的,哪用程候爷开口。

  但柳水云却没准备给他面子,何况他一副随随便便的语气,也透着那么股很好拒绝的样子。

  柳水云抬手再示了一礼,“侯爷,那天班主好像已经定了别处。”

  若是以前,有几家可以和程侯爷比肩凑热闹?就算定了别处也得想办法推了去。

  但现在不同,心情好嘛,自然怎么都好说。

  程向滕不以为意,自顾自道:“那就之后再唱吧,月余后本侯爷大婚,柳大家的一定要来助兴,不准推脱。”

  关于大婚,这话头一提起来,程向腾就忍不住感慨了一番,他和武梁这姻缘,也着实曲折。

  总之折腾这么久,终于要抱得美人归了,一颗心时时暖暖的,满满的,不时冒着美泡泡。

  ——武梁那么好的一个人,没有相处过的人,怎么会懂得她的好?

  所以到头来,别人未必能理解,只有柳水云,才该深有体会,才是他倾诉交流的对象啊。

  程向腾得意,炫耀,他们从前的生活多么美好,他们以后的生活也是可以想见的美妙。

  “我们会过得很好很好,好到让所有人羡慕,”程向滕道,又强调,“她说的。”

  “柳大美人,噢?听说旁人私下是这么叫你的?”他抬了抬眉眼,目光上下扫了遍柳水云,神态语气颇有些轻挑,“确实美人儿,只可惜,这张绝色的脸,只能换来些亵玩。”

  说着甚至带了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儿,“你看,你们白白相处了那么久。结果呢,不但没给求得真心,哪怕给人留下美好印象呢,正相反,却让人宁愿从来没和你走近过才好。”

  他语带轻蔑笑意,问柳水云可知道,如今武梁根本不想再提起他。

  他问柳水云可知道,曾经那一段,是让她引以为耻的过往。

  “所以,柳大家,你是哪里来的自信与颜面,还伸着头往她面前凑,还去叙什么旧情?你们可叙的旧情在哪里?”

  程向腾说到后面便翻脸,冷冷问着柳水云。

  ···

  今时今日,柳水云正是求死无门时候,当然也不会怕他。

  他原本还有所期待,觉得程侯爷找他,莫不是太后那边行事不密,被这位兄弟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找他申斥警告,或者借题发挥责打一顿什么的?

  若是如此,那还好了。他宁愿他下手重些,他正好“不堪其辱”一命呜呼,太后要怪就怪她兄弟去,倒也省了他许多事儿。

  可是,堂堂程侯爷,都在往外兜些什么东西啊?幼稚地表露自己的幸福,评论别人的可怜,以及,为进宫时那一个照面,在这明显会空有雷声的质问发火。

  柳水云觉得没劲极了,然后渐渐的,他也不爽极了。

  自己毫不掩饰的洋洋得意甜甜蜜蜜,就把别人踩在脚下肆意贬低。那得瑟的嘴脸,刺得人眼疼。

  侯爷?侯爷了不起啊?

  一直用身份地位居高临下,如今连情感,都要赤果果的对他全方位碾压?凭什么?

  柳水云拈茶轻笑,挑衅地看着程向腾,“既然侯爷这么笃定她厌烦了我,又何必来跟我说这些?又为何脸色会这么难看?”

  他才不去管程侯爷的脸色,“或许你们会过得不错,但侯爷真觉得能有我们从前好吗?侯爷知道我们当初,是怎么相伴的么?”

  别以为你程侯爷派人打听着我们的行踪,你就能知道我们相处的一点一滴。我们展示在外面的样子,都是愿意给别人看到的样子。私下呢,室内呢,无人看到的地方呢?

  他讲起他们的形影不离,他们的耳鬓厮磨,他们的浓情蜜意。

  你程侯爷跟她也有过?哈,你堂堂侯爷那么忙,那么多正事非你不可,那么多女人需要安抚爱慰,只怕和她的相处时间,都未必有我们多呢。

  他看着程向腾慢慢绷紧的神色,心下快意。

  然后他甚至讲了他从来没有再提起过,好像遗忘了一样的那次横遭□□。

  他说,她没有丝毫嫌弃,只有无限痛惜。他都那样了,他自己都只求一死了,她却仍然在认真筹划他们的未来。他说这个世上,她只为他做到过,这么不计一切的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柳水云一点一滴的讲,然后看着程向腾的脸色哈哈大笑,“侯爷,她对我,比之她对你,如何?”

  从前,他见到这些人,心里总会下意识地退让。因为人家是侯爷是权贵,而他是泥垢一样的人。

  现在他不在乎,身份高贵又怎样,反正不过一死,谁还能让他多死几回不成?

  柳水云说侯爷你信不信,如果当初,不是我先打退堂鼓的话,我们依然会在一起。

  他说侯爷你信不信,就算现在,你们订了亲,如果我去找她,如果我向她求助,她依然会想法帮我。

  “我对她的一心一意,你觉得你也可以做到?她为我所做的一切,你觉得也可以为你做到?你们真能过得,比我们还好?”

  ——程向腾听得很认真,一直没有打断。他虽然脸色沉沉,心里却完全没有什么意外、惊怒之类的情绪。

  他过来找他,目的之一便是想听听他们的过往。要成亲了嘛,该取的经还是要认真取的。

  与武梁交际至深的人,一个邓隐宸,一个柳水云。邓隐宸是武梁自己避着,免得越了界的,柳水云却不同。她曾想和这个人双宿双栖,真心实意的接受了他,可见他是真的打动了她的。

  并且这种打动,不是靠着他绝色的容貌。程向腾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见着柳水云的时候恍神,但武梁,并不太以为然。

  他是后来追随武梁远走,相处日久后,武梁才决定跟他在一起的。

  柳水云肯定是在他们的相处中,有什么让她心动的地方,不然不可能笼住她的心,以及,到现在都肯袒护他在意他。

  虽然说程向腾知道武梁是个有谱的人,打算在一起时真心实意,说要断绝关系也毫不含糊,到如今,他们的情份也早所省无几。

  但程向腾还是想知道,打动她的那个点,到底是什么?

  就象柳水云说的,在他的手够不着眼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是怎么相处的?

  所以他故意以言相激,想必以今时今日柳水云的作性,肯定不甘再忍一口气,没准比他还嚣张几分呢。

  果然,柳水云燥了,巴巴地就讲开了。

  但听过之后,程向腾却觉得,纯粹浪费耳朵。

  他们的相处,细细碎碎。从头至尾,没有安稳的当下,也没有规划好的未来,最多是一段行旅相伴而已。完全无可称道,更不值得羡慕向往。

  那一路,武梁本来可以走得更尽兴。因为柳水云的存在,给她平添无数的负累和无奈。

  包括柳水云自己特意着重描述的部分,也不外乎她给他关爱、对他容忍、对他保护、不离不充、为他打抱不平等等。

  从头到尾,没听出他为她做过什么,除了些银子。

  并且银子她也拒绝了退还了,所以他全部的作用,就是解个闷而已?

  可她为他做的那些,程向腾相信,肯定都不是本心喜欢那么做的。她是个懒散的人,她更喜欢闲适自在,而不是绷紧了神去做拯救与维护。

  但是没有办法,男人无能,保护不了女人,只能指着她遇事扛大梁奔走操心。

  这一切,不值得男人骄傲,那恰恰是身为男人的耻辱。

  所以说,怪不得一开始姓柳的追随而去,她并不接纳,而到了如今,她再不愿提起。

  只有这戏子还在念念不忘,还说什么“自从她出府,想陪在她身边的人不少,但却只有我做到了。可见在她心里,我与别人是不同的,她只肯对我好,我也只对她一心一意……”

  好你妹,程向腾好想喷他一脸口水。她对你好,不是因为你长得美,是因为你想得美吧。

  程向腾愈加的瞧不上眼前这人。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象武梁,她脱籍、离府,她出京、回京,每一步要做什么,她都是有打算的,也一路往前,脚踏实地做到。所以她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到如今,自己有银子,朝廷有封赏,实实在在的站直了腰杆站稳了脚跟,可以和他并肩而立。

  而柳水云,他也出京,回京,却一路依附于人。明明脱籍而出,也再沦落进去,甘心做一个玩艺儿。

  武梁说她有他帮护,柳水云却没有。这话不对,从前老太后对柳水云倚重时,四皇子被多少人暗中看好,京城有多少权贵暗挺。那些年,他可有借势绸缪,谋一个长久之计?没有,他只顾着花枝招展来去,长了艳名。

  他就是个天生无骨的戏子,靠着一张脸,靠着别人扶着,才能站直。

  程向腾暗嗤一声,可笑自己还巴巴惦记他们那点儿前情旧事呢,这戏子哪有一丝一毫配得上我家妩儿?

  如果他还有一点儿可取之处,便只有他最后那句,“我也只对她一心一意”。

  是啊,那时侯柳水云心思纯粹,对武梁心无旁骛,心里眼里都是她。——大约,这就是当初吸引了她的地方吧。

  只不过那时候的一心一意,如今也早已成了笑话。

  当然,程向腾也审视自己,他和武梁,前路再无阻碍。只是,府里还有个姨娘,她嘴上没说,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有没有介意。

  以后,他也心无旁骛就好了嘛,什么各色外男,都给我滚远点儿去。

  ···

  程向腾对柳水云那点儿过往再无兴趣。

  他来找他,当然不只是为揭老黄历的。

  武梁重情念旧,若柳水云面临生死,她想必仍会有一线不忍甚至伤心。

  既然如此,程向腾也愿意帮柳水云一把,让他安生活着。

  当然,这也不仅仅只是为帮武梁。

  太后有孕,这天大的丑闻中,皇上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大度了,竟然允许二选一,真是让人意外到惊讶。

  皇上虽然年轻,但不是无能,那是大风大浪里长大的天子。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遇上这种事儿,也会是痛恨那个野男人,以及容不下那个野种的。

  所以,灭了两个姓野的,以及,让太后从此避世幽居什么的,那才正常。

  但皇上偏偏不是这样——也所以,他才是皇上,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

  程向腾想,太后也一定知道,皇上他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皇上啊。他若真不介意,他装作不知置之不理不就行了?何必这么当面打脸似的提起?

  程向腾觉得太后一定分得清轻重,把皇上的话当成粉饰母子温情的场面话,自行收拾好局面。

  要么把柳水云和肚子都清理了,要么,至少也能在两者中,分得清对皇上来说更忌讳哪个,择一灭之。

  可是,这些天看来,太后却迟迟不肯动作,肚子好好的,柳水云也好好的。

  若是太后对柳水云宽纵一些,倒也能让人觉得那是最后的温存什么的。却相反,太后偏偏对他更严厉了一些,她甚至动手打了柳水云。

  那么,是要保柳水云了。

  这当然是对的,如果二择一,留个戏子在身边继续唱吧,影响不了什么。但肚子里那个,一定留不得。

  可是,偏偏太后肚子也好好的无动静。

  想两个都留?还要观望试探心存侥幸到什么时候?越拖延越耽误,越可能纸包不住火,也越考验母子情分。

  还有别的子女呢,若知道了此事,又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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