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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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牵起刘念的手,一步步地朝喜堂走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夫妻对拜……

  礼成!

  送入洞房。

  府中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可两人仿佛受人指引,无比默契地完成了拜堂。

  第40章 疑无路,喜临门(九)

  喜堂与洞房原本都安排在刘念暂居的宅邸,虽然靳重焰在邹府仓促地不知了喜堂,却并未真的准备洞房。两人拜完堂,就肩并肩地坐在喜堂外的石阶上。

  刘念有很多话想问,靳重焰知道这场婚事是靠自己的心魔挽回来的,怕刘念心有不甘,有问必答。

  刘念说:“你怎么说服洪夫人他们的?”大门在自己身后缓缓合上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件事与邹家脱不了关系,原以为是国师的手笔,没想到是靳重焰。

  靳重焰道:“吴德善已经被我打发回洛州了,保证以后不会再来骚扰洪睡莲,邹直也会安分守己。她可以安安心心地等她心上人回来。”特意强调“心上人”三个字。

  刘念担忧道:“国师是银月宫的人。”

  “我是通天宫的少主。”握着刘念手的手微微一紧,靳重焰强忍住翻涌的醋意,“你宁可搬出袭明,也不愿意求助于我吗?”

  刘念眼神闪烁。

  这样的刘念让靳重焰既心痛又陌生。以前的刘念就算赔小心,眼神也是坦荡荡的,从不像现在这样,说三句话便回避自己。他说:“阿念,我当初讲的话,你可不可以不要放在心上?”

  多少次,他想起自己说的话,心痛难当。说的人尚且如此,听的人又当如何?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初入通天宫,环顾陌生,自己背负着父母的荣耀,步步为营,生怕走错了一步,给父母脸上抹黑。白日里强撑着面子,到夜深人静,心里的恐惧和委屈就袭上心头,恨不得刘念像以前一样坐在身边抱着自己安慰自己。这个想法他明里暗里提了好几次,封辨达始终以刘念天赋和修为太低拒绝了。那时起,他明白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于是每次见面,他都催促刘念好好修炼,结果都是失望。他看得出来,刘念也很急,却急着向他要东西,说是炼器,可是他又炼出了什么呢?

  心怀不满,耳根子就软了,别人说刘念想要捞一笔走,就算不信,心里也膈应着,忍不住将刘念的种种行为反反复复地计较,最后成了疑人偷斧里的蠢蛋,一边惶恐,一边猜忌,脾气越来越坏,明明想要把刘念留在身边,做出来的事却截然相反。

  到了后来,他已经察觉到自己与刘念扭曲的关系,想要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希望借此能改变双方的态度。或者刘念按照自己期望的方向走,或者自己放下对刘念的执着。

  他设想得太理所当然,结果却是他为自己的猜忌付出了难以承受的惨痛代价。

  本以为刘念还在,自己还在,总可以弥补,可是此时此刻,坐在喜堂前,握着他的手,曾以为坚定的信念却开始动摇。人已经这么近了,依旧看不到对方的心,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其实已经失去他了?

  靳重焰的手越来越用力,刘念被捏得痛,忍不住动了动。

  靳重焰回神,松了松力道,却将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拇指轻轻地摩挲:“阿念,能不能告诉我一个方法,让我们回到从前。无论什么方法,只要你说,我都能做到。”

  刘念道:“为什么要回到从前呢?人应该往前看。”

  靳重焰道:“往前看能看到我想看的风景吗?”

  刘念道:“总会有你喜欢的风景。”

  靳重焰转过头去,认真地看着他:“会吗?”

  刘念道:“修道的人寿元绵长,总能等到的。”

  靳重焰郑重地说:“我会等。”他说得对,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他可以慢慢地等下去,等到他重新打开心扉。

  刘念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可是看着靳重焰期待的神色,解释的话却说不出来。

  两人坐到天色由白转黑,紧闭的大门终于有了动静。先是打开一条缝隙,然后探进一颗脑袋来。刘念认得他是邹府的门房,冲他招了招手。

  门房一路小跑过来。

  刘念问道:“洪姑娘还好吗?”

  门房道:“好,都好。老爷和大小姐、洪姑爷在鸣翠楼设宴,请两位务必赏脸。”靳重焰鸠占鹊巢,邹直只好去外面请客。

  青国邹家这样的修真世家,随便数数都有上百个,靳重焰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他知道刘念与洪姑娘交情匪浅,不说刘念与洪睡莲成亲的理由是什么,两人都差点有了名分,这让靳重焰很是介怀。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他在湖底待得时间再长一点,晚来一步,是不是面对的就是刘念夫妇。

  这个念头光是想想就让他一阵后怕。他希望刘念从头发到脚趾都是他的,更不要说刘夫人这个名分。其他人哪怕是想想,靳重焰就浑身难受。

  可是,再难受也不能让刘念难受。他用眼神询问刘念的意见。

  刘念是想去的。他不知道靳重焰与邹家达成了什么协议,有木有使用威胁强迫,洪姑娘她们有没有受委屈。哪怕他心里觉得靳重焰千好万好,也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去看看吧。”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靳重焰的表情。

  靳重焰再不乐意,看着这样的刘念,也不得不挤出笑容来。他本想拉着刘念走,刘念却想换身衣服。

  靳重焰立刻变脸:“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们成亲了?”

  刘念道:“也不必这么招摇。”

  靳重焰道:“如今天与你成亲的人是洪睡莲呢?”

  刘念看了他一眼,道:“那就不必出去了。”

  靳重焰语塞。的确,如果今天的新娘是洪睡莲,喜宴必定摆在邹府,自然就不用穿着喜服抛头露面。

  最后还是靳重焰妥协,两人换了身衣裳赴宴。

  鸣翠楼是广元城有名的文人雅士聚集之地,一进门,闻到的不是菜香,而是墨香。四姨亲自等在楼梯口,看到刘念与靳重焰相安无事地进来,心里悄悄地舒了口气,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寒暄了几句,见靳重焰兴致不高,便道:“大姐二哥在楼上等着喝二位的喜酒。”

  靳重焰脸色果然好看了。

  四姨暗暗松了口气。男人与男人成亲的确惊世骇俗,可由靳重焰这等惊世骇俗的人物来做,也就稀松平常了。

  四姨带两人去三楼雅间入座。洪将军、洪夫人、邹直、洪睡莲、三姨坐了一桌,看到两人入内,神色各异。邹直起身招呼,殷勤周到,洪夫人言辞含蓄,应对得体,洪将军面无表情,冷眼旁观,洪睡莲神色焦躁,欲言又止。

  三姨的表情是最复杂的一个,这么多年,靳重焰是唯一一个入眼的人,偏偏喜欢男人,对她是个不小的冲击。但对刘念这个晚辈,她又很有好感。说来也奇怪,靳重焰看上去明明比刘念还小一点儿,却完全不会让她认作晚辈,光是周身的气势就叫人不敢小觑。

  刘念入座,冲洪睡莲瞄了好几眼,瞄得靳重焰脸快黑成炭了,才稍稍收敛。

  这顿饭是邹直做主请的,主要是试探靳重焰的态度。虽然靳重焰是通天宫的少主,论身份,比国师还金贵些,但这里是青国,银月宫的地盘,通天宫气势再盛,在青国境内也要矮三分。因此,国师不明不白地离开,靳重焰强征邹府后,他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靳重焰是把人彻底得罪了赶跑了,还是与国师达成了什么协议。若是前者,自己必须拿出个态度来,以免被银月宫误会与通天宫暗通款曲,受到牵连。若是后者,也要探探是什么协议,对自己是否有好处。

  他一门心思放在银月宫与通天宫两宫争霸上,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这上面引,奈何靳重焰对此毫无兴趣,一个话茬也不接,任他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气氛相当尴尬,还是四姨看不过去,帮着铺了几次台阶。

  这顿饭吃下来,也就是吃了一顿饭。

  靳重焰等刘念一放筷子,立刻起身离席。

  刘念还想与洪睡莲说上几句,眼睛一直盯着她不肯离开。

  “你,出来。”靳重焰朝洪睡莲一指。

  其他人立刻看过来。

  洪夫人甚至忍不住站起来,按住了洪睡莲的肩膀。

  靳重焰对刘念说:“我们一会儿启程……回家,你与她道个别吧。”

  家?

  刘念想到通天宫,心中一紧,生出几分抗拒,可靳重焰是通天宫少主,两人成亲后回通天宫是理所应当。这一点在他答应靳重焰的那一刻起就定下了。

  纵然不愿,也不能反悔。

  他强忍住心中的恐慌,与洪睡莲一道去了隔壁雅间。明知以靳重焰的修为,想要偷听两人谈话轻而易举,但为了尊重洪睡莲,还是关上了房门。

  门外,靳重焰的脸又臭了几分。

  第41章 疑无路,喜临门(十)

  与刘念独处之前,洪睡莲是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是真正到了说的时候,那么多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尽管说服自己与刘念成亲是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等程旭宇归来,可关系的变化还是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感到别扭。因此,当四姨和洪夫人跑来告诉她,国师已然离开,自己与刘念的婚事告吹时,她在惊讶之余,不可否认地松了口气。

  “嗯,你和他……”她斟酌用词。

  刘念道:“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洪睡莲道:“那你们……”

  刘念道:“我愿意的。”

  他这样说并没有让洪睡莲放心,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为了我吗?”

  刘念摇摇头,想拍拍她的肩膀,终是因为外面有人虎视眈眈,对面之人男女有别而作罢:“我与他的事,与旁人不相干的。我只担心国师离开未必甘心,日后又使什么花招。”

  洪睡莲道:“我娘与四姨商量过了,把我送去药谷。有药谷谷主在,无论是国师还是生产,都不必担心了。”

  刘念深以为然。

  “成亲的事……”洪睡莲愧疚地说,“是我对不住你。”

  刘念道:“我说过与你无关,他本就是冲我来的。”

  洪睡莲道:“你为了我答应成亲,我却在成亲的时候竟你推向了别人,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我对不住你。我……唉,你真的是自己愿意的吗?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只管告诉我。”若是自愿,那人又何必使计李代桃僵?知道计划后,她就一直想告诉刘念,可惜邹府里里外外都被看得死死的,苍蝇都飞不出去。

  刘念道:“我是不是很像烂好人?”

  洪睡莲一怔。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帮的。”与靳重焰一道走南闯北,见过好人坏人富人穷人不知凡几,可怜可惜的不知凡几,他又救过几个呢。当初帮洪睡莲逃脱国师魔爪是一时冲动,后来与程旭宇等人熟悉了,脾性相投,才真心相交,才有了这次假成亲。只是没有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路见不平,我力所能及,会拔刀相助。但真正让我倾力相助的,只有朋友。”

  洪睡莲湿润了眼眶,身体晃了晃,刘念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想要扶住她,她已经抱住他,呜呜地哭起来。

  “程兄一定会平安归来。”他轻言安慰。

  房间的门板被无声地卸了下来,靳重焰抓着门板,阴沉沉地看着相拥的两个人。

  洪睡莲的脸正对着门的方向,率先察觉不对劲,从刘念怀中退出来。

  刘念回头。

  明知两人没有暧昧,靳重焰仍是被眼前的画面刺痛了眼睛,尤其是想到他们差点就结为夫妇,一起拜天地,一起入洞房。他将门板丢在地上,大步入门,丝毫没有擅闯的愧疚,大咧咧地抓住刘念的手腕,盯着洪睡莲:“谈完了吗?”

  刘念看洪睡莲,洪睡莲也看着刘念。

  “……”靳重焰强忍着将刘念的头掰过来,把洪睡莲一脚踹出去的冲动,柔声道,“我们该上路了。”

  尽管对前路有诸多担忧,但刘念不想在洪睡莲面前表现出来。他说:“等你到了药谷,记得传信保平安。”

  洪睡莲道:“传信给不弃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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