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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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初七耸了耸肩膀,冷眼看着夏问秋秀恩爱,不以为意。可不知是否身体里真的有一部分夏楚的潜在感知,看他们又搂又抱的说“喜欢”,她心脏的神经末梢,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细微的疼痛。仔细感觉,又没了。

  她静静的看着,一直没有动,就一直看着。

  只有疼痛,能让人清醒。

  她想,夏楚这个痴儿,该醒醒了。

  可夏问秋哭了许久不收住,还有变本加厉的意思,她实在厌烦得紧,有些忍不住了,为了避免呕心恶心,赶紧咳嗽一声,带着嘲弄提醒。

  “我说二位,你们就算要生儿子,也不必急于一时吧?不说这里有观念,怎的也得先把肚子里的弄出来吧?如今死胎在腹中,若不取出来,淤血不止,恶露不尽,崩漏难治,实在不利于你们下一个孩儿的成长。”

  赵绵泽窘迫了一下,似是刚反应过来,扼住夏问秋的手,将她生生地掰了开。

  “秋儿,你冷静一点。听小七说……”

  “哦……”有了赵绵泽的当面承诺,夏问秋似是又恢复了往常的自信,瞄了夏初七一眼,抽泣着一边抹眼泪,一边乖顺地躺了下来,捂着肚子咬唇忍痛。

  “如何引下孩儿?”赵绵泽蹙眉问夏初七。

  “这个……”

  她微微一笑,看向林太医。

  “林太医怎样看?”

  自她入了内堂开始,林保绩的表情就不太自然,听她突然问起,他颤巍巍地拱手行了一个揖礼,低低道:“七小姐医术精湛,林某甘拜下风,想来您会有更好的主意?”

  夏初七轻轻一笑,神色柔和了下来。

  一般来说,胎儿在母体四个月就已成型,不能再做流产,只能引产了。而死胎不会自然分娩,需要催生。在后世,引产的方法有很多,大多打催生针,强迫分娩。可古代医疗不发达,法子大多老旧。她很早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古人为了落胎,什么怪声怪气的法子都有,甚至有人在孕妇的肚皮上用木棍生生碾压击打来落胎,极是残忍。

  状似考虑了片刻,她眉梢一动,含笑道,“我确实有一个好方子。用苍术,川朴,芒硝,甘草,木通,半夏,香附……再配上引产圣药天花粉……”

  说到此处,她拖曳了一下声音,笑吟吟地补充,“当然,太孙妃眼下痛得这样厉害,只怕仅凭药物引产还不够,且拖得时间越长,吃的苦头就越多。依我看,老祖宗的法子也是好使的,找两个有经验的稳婆来,辅以木棍碾压击打小腹,产出死胎会快一点,林太医以为呢?”

  林保绩目光微微一闪。

  面前的女人看着他一直在笑,可他却觉得,她只是在嘲弄。

  咽了一口唾沫,他拂起衣摆,重重跪地。

  “殿下,下官以为……此法最是合适。”

  夏初七抿了抿唇,看向赵绵泽,笑得极是灿烂。

  “那便这样了。”

  ……

  东宫的办事效率很快。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引产的汤药就熬好了。

  内堂里面,忙乱成了一团,宫女太监们勤快地准备好了一会需要的热水、毛巾等物,又服侍夏问秋喝下了两碗浓浓的汤药。大概真是好方子,喝下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药效就发作了,夏问秋原本就痛的肚子,痛得更烈,一声声呻吟哑了她的嗓子,让她在床上不时翻滚喊叫。

  引产虽不是生产,但也算污秽之气,赵绵泽和林太医都是男人,自然被稳婆请出了内堂。原本赵绵泽是让夏初七留下来看顾夏问秋,但她却以妊妇引产有风险,为免瓜田李下,不好交差,也跟着退了出去。不过,为了免得她真的痛死过去,她好心地在她嘴里塞了一块参片。

  “啊……啊……痛啊……”

  一声,又一声。破碎的呼喊声传了出来。

  “绵泽……绵泽……啊……”

  一声,还一声,痛苦的呻吟里夹杂着稳婆喊用力的声音。

  “啧啧!”夏初七捂了捂耳朵,“真可怜,那得多痛啊……”

  赵绵泽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在外室走来走去,不时看一眼那紧闭的房门,神色极为焦躁。夏初七瞄着他,偶尔感慨几声,他却始终不动声色。一直拖到晌午时,有人摆了饭来请。

  “皇太孙,用膳了……”

  “本宫不饿。”赵绵泽摆了摆手。

  想着那一桌的山珍海味,夏初七却不客气。

  “不要浪费嘛,着急上火也没用,东西还是要吃的。”

  她话音刚落,里头又是一声“啊”的尖叫。

  “绵泽啊……呜……痛啊……”

  啧啧!夏初七眯起一只眼睛,都有些不敢想那挠心抓肝的痛楚了。不过,她这般做真的是为了夏问秋好,为了留下她一条命。她不活着,怎能痛苦?

  引产的时间,过得极为缓慢。

  她吃饱了肚腹回来,懒洋洋地倚在榻上休憩。而里屋里,夏问秋一阵阵的痛苦呻吟,一直未绝,断断续续的传入耳朵,比杀猪还要可怕。叫一会,又歇一会。歇一会,又叫一会,反反复复,耗时极长。

  天暮渐黑,亥时过后,赵绵泽都饿得不得不去补了一餐,两个稳婆才从里间出来。算起来,前后一共花了五个时辰。

  “她怎样了?”

  赵绵泽看着她们满头大汗的样子,慌忙冲上去。

  稳婆长舒了一口气,点点头。

  “回皇太孙,都处理干净了,您可以进去看太孙妃娘娘了。”

  赵绵泽进去的时候,夏问秋正苍白着脸,虚弱无力地躺在床榻上,怔怔发神,下唇上的齿印咬得很深,脸颊上的眼泪都流成了两条污槽,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滚的。

  “秋儿……好点没?”

  看见赵绵泽进来,夏问秋眼泪汪汪地唤了一声“绵泽”,委屈地抹着眼泪,伤心得没了边儿。

  “呜……我们的孩儿……没了……”

  匆匆扒了几口晚膳,夏初七掏了一下耳朵,为免一直受涂毒,赶紧入屋去请辞。

  “皇太孙,事情已了,我该回了。”

  赵绵泽失了孩儿心情沉痛,可见她这般,还是打起了精神。

  “我送你。”

  看到夏问秋瞬间变色的脸,夏初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率先走出了内堂。赵绵泽替夏问秋掖了掖被角,嘱咐她好好休息,很快跟了上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走到院门口,夏初七才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

  “皇太孙留步吧。”

  离开了夏问秋的耳目范围,她的疏离冷漠比前几日更甚。赵绵泽抿紧了唇,心里一窒,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喊了一声“小七”,他伸手想要看一看她受伤的手,却被她再一次躲了开。

  “回吧,太孙妃等着你。她身子虚弱,需要你陪。”

  “小七,我……”赵绵泽低低叹了一声,瞄向她还缠了一圈纱布的手,眉头蹙得死紧,就像有人在他的心上系了根一绳儿,在生生拉扯一般,说不上是痛,还是无奈。只是他知道,这种感觉,是他一直想要抗拒,想要表现得自然一点,也是不能的。

  “听说你在柔仪殿出了事,我便该来看你的。可秋儿她……你也看见了,她都这样了,我是孩子的爹,不好丢下她不管。”

  “应该的。”夏初七皮笑肉不笑,“你不必与我解释,我俩的关系,还不到那份儿上。他才是你的妻子。”

  赵绵泽略一迟疑,换了话题。

  “你的手还痛吗?”

  “不痛。”

  夏初七别开了头,回避着他的目光,也回避着他的关心,本能地想要躲开了这种蹩脚的装逼游戏……她不喜欢装,装得很累。可是,她又不得不装。目前她还需要他,得罪不起。

  一念上脑,她深吸了一口气,假装吃醋生气一般,冷笑着又转过来看他,“你想太多了,您是皇太孙,你有你的行动自由,你喜欢在哪个女人那里过日子,更是无人敢来干涉。至于我么……”

  轻轻地,她抬了抬手,无所谓的看了看,笑得一双晶亮的眸子,在这一抹清凉的夜色下,愈发显得灼灼其华,“命该如此,怪不得谁……而且,是我欠赵十九的,贡妃收拾我也是应当。”

  “真的不痛?”他又问。

  “兴许以前痛得太深,如今再痛也不觉得痛。”

  赵绵泽眉头一蹙,低低喊一声,“小七。”见她不答,但也没有退开,突地伸出双臂便要去抱她,而她却像见了鬼一般,“噔噔”后退了几步才停下。

  “做什么?皇太孙您刚抱过病人,又来抱我,我不习惯也……”

  她笑得眉眼生花,似是玩笑,面上并无半点不悦。娇小的影子,在屋檐下灯笼的光线斜映下,融入了院角那一株错落的花枝里,凭添了几分妩媚与娇软……或说是神秘的容色。

  “小七……”

  赵绵泽喉头一紧,上头一步,心彻底被吊了起来。

  一种无穷无尽的占有欲漫上了他的心脏,揪起极是难受。想他贵为皇孙,从出生到如今,都是盛世繁华,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如今就连皇位、江山、整个天下都将会是他的。偏生他的面前,却有了一个求而不得的痛苦。

  “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你不要再与我这样生分了。这几日陪着秋儿……其实我,我没有一日不想你的……我很想过来瞧你,但若是我来了,你会更瞧不上我吧?”

  在他幽怨般的声音里,夏初七微微一怔,只觉眼前杏黄的衣袖一摆,他再次走近过来。而她,也是不着痕迹地又退了两步,脊背狠狠抵在了宫墙,冷汗冒了上来,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极妖,极邪。

  “回吧,三姐她该等不及了,至于我们两个的账……”

  嘴角牵开一抹灿烂的光芒,她似笑非笑,眼角斜斜飞他一眼,“我会与你好好算的,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不必如此心急。”

  赵绵泽见她眉间眸底全是笑意,唇角的梨涡就像盛了两汪美酒,心里一荡,一时瞧得怔忡,也说服了自己,只要他加倍对她好,弥补她这些年的苦楚,她一定会重归于他的怀抱。想开了,他温柔一笑,视线凝在她的脸上,黑眸里萦绕着千丝万缕的情意。

  “好,我让何承安送你,等秋儿好些,我再来看你。”

  “嗯,我等着你。”

  夏初七莞尔一笑,意味不明地瞄他一眼,便要离开。

  可正在这时,那个消失了好一会儿的林太医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人还没有走到赵绵泽的跟前,膝盖一软,就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带着颤声大喊。

  “皇太孙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赵绵泽面色不悦,眉头皱得更深。

  “林太医有话直说。”

  林保绩一脸惶恐地抬起头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他一眼也没有看夏初七,自顾自哽咽几声,拿手擦了擦眼眶,说得声泪俱下。

  “殿下,老臣有罪,老臣对不住你……老臣太过粗心,犯了失察之责,被人蒙蔽了都不知情……这才害得太孙妃胎死腹中……”

  赵绵泽一愕,脸色顿时沉如青铁。

  “此话何解?”

  林太医叩了一个头,颤抖着一双老手,将一袋用纱布包紧的药渣子放在了地上,解开上头缠绕的细绳,摊了开来,又从里头拣出一个药片来,抽气着大声道。

  “殿下,前一段时间,太孙妃胎象一直稳定,老臣也以为这胎无碍了,所以,这几日虽有浮动,老臣也未在意。可出了今日之事,四个月胎死腹中,老臣一直没想明白,突然就生出疑惑来。”

  赵绵泽面色一凉,“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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