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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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吧,我可不像你那么没人性,反正咱们现在还能不能活下都是个问题,两清便两清了,谁也不欠着谁,正好。”

  他没有搭理她。

  或者说,他没闲工夫搭理她。

  一双黑眸浅眯着,他从容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刚才那一波波的洪水来得很急,不可能是因为暴雨而突发的山洪。而应该是金沙村上游的湔江堰闸口开流放出来的洪水。很有可能,这次灾难不仅仅是他们,指不定整个下游的村庄城镇都会被洪水淹没掉……

  他在思考。

  夏初七也在思考。

  一块棺材板儿,载着两个人在水里颠来倒去,水流怒叱湍急,天色也越发暗了起来,四周的环境她根本就没法儿看得清楚。第一次见识到洪水威力的她,总算知道了厉害,这雷霆万钧之势,简直比她以前看过的灾难片里的世界末日还要让人恐惧。

  最憋屈的是,如今这情况,他们根本就无法找地方靠岸。

  一直憋着,也知道憋了多久,她呸了下水,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喂,我内急。”

  “憋着。”赵樽眼皮儿都没抬。

  “憋不住了,咋办?”她瞪眼。

  “就水里。”他漫不经心的蹙眉。

  夏初七喉咙口噎了下,张了张嘴,故意恶心他,“我大便。”

  他面孔僵硬了一下,视线总算从黑压压的天际拉到了她的脸上。慢悠悠的,又抛出了一句,“那便拉在裤子里……”

  “……”

  不再搭理他,夏初七青白着一张小脸,在冰冷的水里泡里,身子骨冷得透透的,又觉得有一些滑稽。

  这人的生命,也太神奇了。

  以为要挂掉了。救她的人,居然是他……

  可如今在这个比《鲁滨逊漂流记》还要遥远漫长的飘流旅程中,与一个帅得不像人间凡物的古代美男儿同趴在一个棺材板儿上,还是以这样的德性来趴着,她觉得还是缺少了一点诗情画意。

  静默中,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离他们被洪水冲走的地方究竟有多远了,等水流速度终于慢下来时,她再往四处一看,发现在洪水的大面积冲压之下,两人所处的环境几乎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那感觉,仿佛全世界都被淹没了……四面八方,看不到方向。

  完犊子了。

  她头晕眼花,又要小命休矣?而这回,连棺材都备好了?

  又飘了一段,就在她想要冲着天老爷大吼几句撒气的时候,她眼睛突地一眯,有气无力的手死死捏住赵樽的胳膊,望向了远方一个仿佛是飘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山。

  “喂,快看,那里!”

  那里应该是一处大山,因为地势较高,虽说四周都淹没了,可它还巍峨的存在着,像一座仅有的孤岛,成为了她此刻最为向往的地方。

  “抓好棺材板……”赵樽自然也看见了,声音却比她从容得多。

  “我说,换一个称呼,可行?”夏初七瞥他一眼。

  “嗯?”他似乎不明白。

  “不如叫它‘救水浮木’吧?什么棺材板儿?听着就隔应死人了,我可不乐意跟你死在一处,还要装在一口棺材里……想想就可怕。”

  赵樽看着她直翻白眼儿的样子,淡定的说,“那你松手!赶紧从爷的棺材板上,滚下去。”

  “你的棺材板儿?”夏初七一噎,撇着嘴给了他一肘子,“明明就是老子的棺材板儿好吧?啥时候变成你的了?”

  嘴角微微一牵,赵樽懒洋洋打量她,“行,本就是你的棺材板儿。死进去吧?”

  一下子被堵了嘴,夏初七才发现又被他给绕进去了。

  妈的!

  她正在心下低骂,那个被她骂的男人,却突地一下裹住了她的腰身,又换上了冷不溜啾的命令式语气,“不想死就抓紧,速度划过去。”

  “划过去?”夏初七斜睃他一眼,手上不停的配合着他划水,嘴上却忍不住嘴贱的奚落,“你不是会武功吗?”

  眼风都没有给她一个,他嗯了声,“怎么?”

  “你可以抱着我,腾空而起……唰的一下,就飞到对岸去了啊?对了,那种轻功叫什么来着?水上飘,还是萍踪掠影……来来来,大侠,让姑娘我感受一下……飞一样的感觉。”

  赵樽目光颇为高冷,像看神经病一样的扫她一眼。

  “划!再聒噪,踹你下去。”

  叹息一下,她无奈的撇了撇嘴,鄙视地望向他,“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就会拿把剑舞来舞去的装腔作势啊?”

  赵樽不为所动,面色未改的哼一下。

  “你说的那是人吗?那是鸟。”

  “噢。”她恍然大悟一般,“你家那头大鸟,也不知道行不行啊?”

  “……”猛地一松手,赵樽作势便要甩她下去。

  嘿嘿一笑,夏初七见状赶紧抱紧了他的手臂,咧了下嘴,又痛得嘶了一声,这才皮笑肉不笑的解释,“开个玩笑嘛,不要生气。你看如今我俩这环境。前无村,后无店,整一个从平原到大海的感觉,不说点儿笑话,还能活得下去吗?其实我说的那些武功啊,都是我以前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你真不会吗?”

  “武侠小说?”他一挑眉,眼底又掠过一抹她熟悉的不懂。

  得意的眯起眼儿,夏初七笑得好生可爱。

  “就是话本,话本你可知道?”

  赵樽淡淡嗯了一声,似是有兴致听下去。

  好不容易有了个听众,夏初七在棺材里憋了许久的情绪泛滥了。

  “嗯,武侠小说呢,差不多就像话本一样的。里头主要就讲一些打打杀杀的江湖故事。等有机会,我给你讲啊,我看过的小说可多了,保管比你看的那些个话本更有趣。就算是你喜欢的那种小黄本,我也可以给你讲,或者直接帮你写出来啊?只要你肯付我银子,保管要什么口味就有什么口味,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瞄她一眼,眉头都皱紧了。

  又嘻嘻撞了下他的胳膊肘儿,夏初七润了下嘴巴,“哎我说,你这什么眼神儿啊?咱俩都这么好哥们儿了,又做什么这么客气?有好处嘛大家一起共享,对不对?我俩要是还有命活着回去呢,你往后便对我好一点,不要再诓我的银子就成。我这个人,人品还是很好的,那我一定会真心诚意的辅佐你,助你君临天下如何?或者你不喜欢江山,喜欢美人儿?就那个东方妖人的妹妹,那个什么太子妃,是不是你的梦中情人啦,你要想睡了她,我也可以帮忙的,就是价格嘛,亲兄弟还得明算账……”

  “你闭嘴!”

  她微微张开的嘴巴顿住了,“咋?”

  “聒噪人。”

  轻咳了下,夏初七抿了抿嘴巴。

  “我这个人一紧张吧……话就特别多。最主要的是……如果我不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就一直会想要拉……粑粑……”

  “……”

  “哈哈哈……”

  瞪她一眼,赵樽似是懒得理她了。自己动手把从她身上割下来的绳子打成了死结,从容不迫的拴捆在那个棺材板儿上,这才拉着绳子的一头,又用另外一只手揽紧了她的腰身,一双尊贵的黑皮皁靴在板子上一蹬,借助那股子力量,一个神采英拔的轻跃便上了岸,然后又用绳子拉扯着,把那个棺材板子拉了过来,扯上了岸。

  瞧着他做的这一切,夏初七有些佩服。

  这个人的心思实在缜密,看来古代的封建王爷,还真是不能小觑。

  冷得打了个喷嚏,她走近了,打趣儿他。

  “你刚才这一下,也算是轻功吧?只是距离近了点哈?”

  晋王爷拉扯着棺材板儿,面无表情的往山坡走,不搭理她。

  夏初七紧紧跟在后头,双手一阵比划,“阿唷,没有关系啦,你也不用灰心,没事儿就多练练。往后啊,肯定能像鸟一样飞的。”

  “闭上你的嘴,给你十两。”他顿步,突地回头。

  瞥了他一眼,夏初七心里头一阵暗笑。

  原来这货烦人聒噪啊?这一招儿有用,还能赚银子?一念至此,往常无数的怨念都没有了,她吹了一声儿口哨,紧跟着他往这座山的高处走,就琢磨着要怎样多弄点儿钱。

  歪了歪嘴角,她计上心来,又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又怎么?”他不耐烦了。

  夏初七指了指自个儿紧闭的嘴巴,又摇头,示意他,她不会开口。一开口那十两可就飞了。

  他轻哼声,“有话就说。”

  看得出来,这货已经彻底受够她了。

  可开玩笑,好不容易有机会,只赚十两银子怎么够?

  夏初七微微张开嘴,无声的比划了几个字。

  “一百两银子……”

  没有理会她的张牙舞爪,赵樽观察下周围环境,丢下那个棺材板儿,便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山的更高处走。

  夏初七耸了耸肩膀。

  她心知,下头的洪水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泄洪的流量还会有多少,他们两个今儿晚上必须先找一个更高的地方歇脚。

  等洪水退去,或者等天亮了,再想别的办法。

  小跑着跟在他后头,她瞄着他的背影。一头束着黑玉冠的乌黑长发湿着水,一袭玄黑的披风也浸得湿透了,可他脚步迈得沉稳有力,不急不徐,那威严,那风姿,在这样一个倒霉催的地方,也半点不减半分尊贵高华。而且,虽说他衣袍宽大,袖口飘飘,浸了水也没有那种紧贴的肉感。可也不知道怎么的,每一次看到他湿身的样子,她就会情不自禁的口干舌燥,觉得自个儿纯洁的思想开始往无节操的方向发展。

  咳!

  她咳了一下。

  他眼睛都不瞄她了。

  叹口气,她又重重咳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嘴。心里头十分了然,一个人没事儿干咳,比起她聒噪的时候来,会更加要人命。

  终于,在她第五次干咳的时候,他说话了。

  “说吧,十两不少。”

  丫果然懂得起。夏初七哈哈大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

  他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叉着腰,掂着脚,晃着脑袋,她一脸的贱笑,“我要大便。”

  赵樽半眼都没有多瞧她,“还要爷帮你?”

  摊开手,她笑得更贱了,“没草纸,借你巾帕一用?”

  赵贱人是一个极爱讲究的货,身上随时都放着月毓给他准备好的巾帕,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香气幽幽的,十分好闻。虽然他不太情愿,可终是受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还是递了过去。夏初七舒舒服服地寻了一个避风的所在解决了个人问题,才一路小跑着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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