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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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驿站被火炬照了个通天亮。

  打架夏初七不怎么样,可要说跑路的工夫,她那是数一数二的。想当初在红刺特战队那种考核堪称变态的地方,她十公里负重越野也不比任何一个男兵差。

  只可惜——

  什么驿站啊,它分明就是一座城。房屋一排连着一排,建筑面积十分惊人,最糟糕的是,四周都有厚厚的夯土城墙,将里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守卫严密得插翅都难飞出去,更别说后面还有一串甩不掉的尾巴。

  呼!她扶着膝盖,吭哧吭哧地喘不过气儿来了。

  兵器摩擦的铿然声越来越近。

  怎么办?跑呗!

  左拐,右拐,东穿,西穿,可那些混蛋就像吃了老鼠药似的,发疯一般追得她快要跑断气了。

  终于,在又绕了小半圈儿之后,她眼前一亮。

  只见城墙墩的下头,居然有一个狗洞。

  钻?还是不钻?

  废话!脸面哪有生命来得重要?只要从这里爬出去,她的前途就会一片大好,赚钱置庄养小白脸迎娶高富帅,迎来人生的巅峰。嗯,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呢。

  一咬牙,她硬是从狗洞爬出了城墙,挤得她的平胸好像又小了几分。

  “爷,她跑了!”

  郑二宝腆着一张圆白脸,推门进入内室,笑得快要合不拢嘴。

  时令辜月,外头天气寒冷,内室却燃着温暖的炭火。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一股子青草般的淡香味儿,烛火下的浴桶中,水纹带着一层层潋滟的波光。赵樽靠在浴桶边上,轻阖眼假寐,听了他的话也没做出太大反应,整个人散漫着褪去了不少酷烈和冷漠。

  “狗洞钻了吗?”

  郑二宝捂着嘴,满脸快活,尖细的嗓子格外柔媚。

  “爷神机妙算,钻了,钻了……”

  “嗯,陈景跟上没有?”

  “跟上了,跟上了……”

  赵樽似未听见,在热汤袅袅的雾气中沉默了好久,突然睁眼看向郑二宝,那黑眸荡着粼粼的闪烁,还有一种很少在他脸上见到的狡诈、快意或者说是淡淡的坏。

  “狗洞,还合身吗?”

  “小是小了点,可那小身子却钻得嗖嗖的……”

  眉开眼笑地比划着,郑二的手突然顿在了空中,愣住了。

  “爷怎么……”

  他原想要问一问主子爷怎么连刨个狗洞还关心人家姑娘的身子大小,可下一瞬看他已然恢复了冷冽的眉目,还有青紫不堪积了淤血还微微红肿的嘴巴,哪里又敢多问半句?只得轻咳下收回话,憋住心里头的笑意。

  赵樽憋他一眼,郁气森森地从浴桶起身,拿了一条大绒巾随意擦拭下长发上的水珠,就着寝衣松松垮垮地系上袍带,露出一大片带着水珠的赤裸胸膛来。

  “有话就说,在爷跟前别扭做什么?”

  谁敢取笑主子爷被大姑娘咬了嘴?

  郑二宝寻思着抚下眉,随即换了话儿,“爷,那范从良是个懂事的,女儿被打得落了胎,还巴巴给爷孝敬了五个天仙儿似的大美人儿过来,您看今儿晚上……”

  赵樽扫他一眼,“得了他多少银子?”

  “哎哟”一声儿,郑二宝掌下了嘴巴。

  “主子爷,奴才哪儿敢啦,奴才这是寻思爷年岁也不小了,瞧着京里的王爷们哪个不是儿女双全,天伦得享啊?就您还单着一人儿……奴才,奴才瞧着怪心疼得。”

  冷哼一声,赵樽哭笑不得地摆摆手。

  “罢了!下去吧。”

  郑二宝怕他真以为自家贪了范从良的使唤银子,原想再解释两句,可瞧着他冷冰冰的脸,再没了刚才听到趣事儿的好情绪,只得后退着往门边儿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赶紧小心翼翼地禀报。

  “爷,那姑娘还在柴屋墙上写了几个字。”

  晋王府里的太监丫头们,识字的人凤毛麟角,金卫军守卫大兵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赵樽披了一件儿软毛的锦缎披风出得门儿来,脚步极快地走向了柴屋。

  “爷,你快看——”

  郑二宝提着灯笼,照着墙上的几个字。

  可好半晌,都没听到主子爷的声音,只冷风声儿拂得耳朵生痛。

  他打了个寒噤,只见他家主子爷正一脸阴寒地盯着墙。

  “赵樽,你老子我到此一游,恕不奉陪了!”

  ☆、第013章 小赚一笔

  “楚七,快出来。”

  “哎,来了!”

  随着一声儿清亮的应答,一个头戴方巾,身穿青色交领直裰的黝黑瘦小伙儿跑出了回春堂的贮药库房,七弯八拐地到了前头的药堂。

  无须多说,这人便是从驿站钻狗洞跳出来的夏初七了。

  大半夜出了牢笼,她心知那王爷不会轻饶了自个儿,自然不敢再回鎏年村去,可没有官府路引也去不了外地,便寻思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索性在清岗县城留了下来。

  留下来容易,活下来难,也亏得她有医术傍身,恰趁那回春堂招拣药伙计,要求不高,只需辨识得中药就可。这对于初七来说不过中医基本功,随性低调地再多露一手,就淘汰了其他人,顺利地得到了这个活计。

  回春堂不大,老东家姓顾,家里老婆子去得早,膝下就留了一闺女,闺名唤着顾阿娇。往常老顾头坐堂,顾阿娇打下手,里里外外的事情,就父女俩张罗了下来。可这顾阿娇人长得水灵,鲜嫩得像颗幼桃儿似的,眼看及了笄到了婚配年纪,回春堂的生意无端红火了起来,便让夏初七捡了个落脚的地儿。

  这一转眼,便过去了几日。

  这几日里,她把自家的脸捯饬得又黑又丑,又穿了一身男装,戴个大方巾遮到了眉毛,到是没生出什么事儿来,只是心下也忐忑,也不知道那王爷会不会牵怒于傻子,那埋在墙根瓦罐下的小金老虎是否藏得稳妥。

  但担忧归担忧,她也晓得,不回去对傻子来说才是极好的。

  在回春堂虽说从早忙到晚,但管吃管住还能学着点这个时代生活常识,她也乐得勤快。心里想着,等那贱王爷班师回朝了,得个自由身,往后也打理一间医辅出来,赚钱置宅养小白脸,真真儿人间美事。

  药堂早被顾阿娇归置齐整了,叮叮咚咚的捣药声,扑鼻而来的药香味儿,一整排的小木格子的药柜,楷书写就的中药名……这一切,让夏初七心满意足。

  “楚七,你怎地懂得那么多?”

  顾阿娇咔咔嚓嚓切着药,扬着红艳艳的小脸儿问。

  “不是说了么?我没来回春堂前,也是做过药铺伙计的。”

  “不信。”顾阿娇人有些小性,心思也很敏感,对于她的与众不同,又怎会毫无察觉,“楚七,我早发现你与旁人不同了。你做过药铺伙计就懂那么多,那我随了我阿爹这么些年,为什么还没你明白药性?连我阿爹不懂的你都晓得?”

  轻咳一声,夏初七冲她眨下眼睛。

  “天赋你懂不懂?”

  “楚七,你告诉我吧,我不告诉别人?”

  “小姐……你的白术切得太薄啦!炮炙后效果差很多。”

  被夏初七这么一提醒,顾阿娇才反应过来。想着自家在药堂这么些年,还总出这样子的小错,脸蛋红得更厉害了。不等两个人这边儿叙完话,一个人留着髭须的胖老头托着腮帮就进了药堂的大门。

  “老掌柜的。”

  一瞧到她,夏初七心微微吊了起来。

  这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清凌河边那医官老孙头。

  今儿不是他第一天来了,前两日便来抓过药。晋王爷的金卫军这次还朝,营中伤病不在少数,朝廷的药材供应难保不齐,行军在外只管便宜行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今儿这老头子又来了,要不是认定他瞧不出自己来,夏初七真会觉得玄乎。

  “来,小子,照这药方,给老朽抓两包。”

  夏初七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这老头儿硬着脖子,嘴巴都歪了。

  拿过药方,她低着扫了一眼,“杏仁、菊花、栀子、连翘、薄荷……”大多味都是清热解表的药材,显然是热证用药了。偷偷观察几次他的面色,夏初七躲着他的目光,一边拣着药一边儿憋着粗嗓子随口问。

  “老先生这方子自用的?”

  老孙头瞄他一眼,坐在案桌前等她。

  “可不就是?老朽今儿一打早起来,脖子就硬得慌,嘴跳不停便歪成这样了。显然是口目口呙斜证了。”他说得有些叹气,却胸有成竹,显然对自己的病情十拿九稳。

  夏初七拣完药拿纸包好递给他,愣是把大眼睛眯成了小眼睛。

  “这到是巧得很,小子家母也曾得过此证,得了个偏方儿……”

  老孙头转了转脖子,在‘嚓嚓’声儿里,大抵被他这歪嘴僵脖的“口目口呙斜”给刺挠得太过头痛,巴巴望了过来,“有何偏方?小子快说。”

  夏初七穷得叮当响,心知这是个有货的主儿,哪能不敲他一笔?

  “五两银子。”

  “五两?”

  在这个十两银子可以买一房媳妇儿回家捂被窝儿的年代,一个偏方就要五两银子确实有些过分。好在老孙头本身便是太医院吏目,随了晋王爷出征俸禄也还丰厚,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重重点头。

  “得,小子你说。”

  夏初七心里头暗笑,从柜台里走了出来。

  在这几天里,她已经用一些奇思妙想的小药方赚得了不少的银子。因她的方子治疗周期短见效又快,几乎没有一个病人会选择不同意的。而她事后将得的银子分六成给东家,自家只得四成,老顾头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宰鸽子。

  “桂枝一两十六铢,芍药一两,麻黄一两去节,生姜一两,大枣四枚擘,杏仁二十四个去皮尖,以上七味,以水五升,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一升八合,去滓,温服六合。”1老孙头是个懂行的,闻声惊叹,“小子这是麻黄桂枝各半汤?”

  “对。”

  瞧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夏初七便知道他不太信服。

  他的药方属于早期面瘫的风热疗法,而她的却是证属风寒的治疗方子。事实上,初七观面色和询病情,心里头也断定他不过是风寒湿三气夹杂所致的面部痉挛,远没有面瘫那么凶险。一个风寒病他用了风热的药,不对症的结果只怕这老头儿还要吃不少的苦。

  果然再好的医生,也治不了自己,老中医竟会下错了方儿!

  当然,为了那五两银子,她还得附送一条。

  “老先生,家母那偏方还须配合按摩——”

  “按摩?”老孙头的胖脸满是惊奇。

  “便是推拿。来给你整整,您就放心吧啊!”

  拉他坐在顾阿娇递来的凳子上,夏初七摁住他的肩关节,熟稔地找到几个压痛点,揉、捏、点、拍,末了又端住他的脖子。

  “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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