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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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嫮让赵三宝去查兰姨娘的事情,赵三宝前后跑了几天后,回来复命。

  “府里的人都说兰姨娘是回乡探亲去了,可是我按照管家给我的地址,让我舅舅派人去了一趟江南,才知道兰姨娘她的娘家人早就搬离了,所以说,兰姨娘根本就没有回江南,可是她和她的贴身侍婢就莫名其妙从府里消失了。”

  赵三宝的话,让谢嫮蹙起了眉头,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兰姨娘根本不是回乡,而是遇了害了。

  可是,谁会害死兰姨娘呢?然后还伪装成回乡的样子,谢嫮脑中闪过长寿的母亲绿珠死前的模样。直觉告诉她,这两件事必定是有关联的。

  赵三宝走了之后,长寿便过来了,看着谢嫮对她直接问道:

  “你是不是让赵三宝去查兰姨娘的事?”

  谢嫮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没有,你别问了。好好读书去吧。”

  长寿见谢嫮不愿和他说这事,低下头想了想,这才叹了口气,转到一边去和康宁玩耍去了,他给康宁用木头做了个小葫芦,里头塞了两只摇铃,抓在手上摇一摇,就能听见闷闷的响声。

  康宁倒是很喜欢,抓在手里玩个不停,不过,却不怎么抓的住,没一会儿就掉在地上了,长寿倒也不介意,掉地上就替他捡起来,然后再塞到他胖胖的小手中,让他继续玩儿。

  谢嫮看着他们这样,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更是觉得这孩子不容易,绿珠在府里身为人下人,他跟在这样一个母亲身后,从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可想而知,他在来沧澜苑之前那样偏激,委实和他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关系,上一世这小子那般暴戾,也就是因为这个了,而这一世,他似乎改变了不少,一开始谢嫮对他好,只是希望将来沈翕少一个对手,可是现在却觉得这孩子确实可怜,是真心想对他好了。

  长寿似乎也感觉到谢嫮的目光,对她扬起一抹爽朗的笑,洁白的牙齿整整齐齐,就像他的人一样,爽朗清举,已经颇有一点少年俊朗的意味,谢嫮想起来前两天给他裁的衣样,便对他招了招手,从内间拿出了衣样,在他后背比了比大小,做好了记号,这才让他回去。

  长寿转身之前,突然对谢嫮伸出了手,谢嫮一愣,然后就看见长寿的手心里放着一根银簪,谢嫮不明所以,这根银簪她认识,正是她把长寿接回沧澜苑的时候,长寿用来攻击她,并成功把她的衣袖割破的那根银簪。

  谢嫮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根银簪给她,长寿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直到旁边的康宁发出咿呀的召唤声,他才急急把簪子交到了谢嫮手中,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这簪子是我在我娘下、身里找到的,当时我没敢说,现在交给你。”

  谢嫮拿着簪子,讶然的看着长寿,见他低着头,微微蹙着眉头往康宁的方向走去。

  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银簪,是一根极其普通的银簪,宽尾窄尖,上头简单雕刻着吉祥如意祥云图案,因为长久没人佩戴,所以这根银簪看起来有些发黑。

  谢嫮想起,当年绿珠去世的时候,的确是长寿亲自替她擦洗的身子,换的寿衣,所以,他才会发现绿珠下、身的这根银簪……这孩子竟然把这件事隐藏到了今天才说。

  并且是在听说兰姨娘失踪之后,才把这事儿提了出来。

  可是,绿珠身体里又怎么会被刺入这根银簪呢?而且是在那样的位置……

  谢嫮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定国公府中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龌龊些。

  晚上沈翕回来,谢嫮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两道素的家常小菜,然后夫妻俩在清风阁中用饭。

  饭间,谢嫮将银簪的事情告诉了沈翕,沈翕拿着筷子愣了半晌,然后才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谢嫮碗里,说道:

  “这事儿查不查也没什么紧要的,绿珠和兰姨娘既然都已经消失了,无论你做什么,她们都回不来了。”

  谢嫮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可是我总觉得这两件事牵涉着什么。不是普通的命案,一来她们两人身份特殊,害死她们的人必定是沈家的主人,只不知是二老爷还是三老爷,或者根本就是……”

  沈翕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饭,幽幽叹了口气,然后才对谢嫮说道:

  “快吃饭吧。菜要凉了。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了,沈家的人自有我来收拾,如今咱们身份尴尬,不宜和定国公府闹得太僵,不过,到最后,该清算的我总不会漏掉就是了。”

  “……”

  谢嫮看着沈翕,只有她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所谓的清算就是将定国公府灭门,虽说一切事情全都解决,可是最终也落得一个残暴不仁的名声,人们提起天缘帝时,总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绝情绝意,对待养育自己的一门都能下的如此狠手,上一世谢嫮亲眼看着他越来越暴戾,这一世,她希望因为自己的存在,让沈翕不用背负那样的名声,越来越孤独。

  沈翕不知道谢嫮在想什么,见她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那目光似乎有些透,既像是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带着关切,带着怜悯,沈翕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又给她夹了两筷子菜,自己这才开始吃饭。

  *****

  第二天,谢嫮就让胡泉喊了一个定国公府的老人来跟前回话。

  谢嫮把定国公府上下的关系全都捋了一遍,大老爷沈烨不谈,他一生只娶了洛氏一个妻子,名义上也就只有沈翕一个儿子,二老爷沈蚪有一个正妻,六个妾侍,而兰姨娘和莲姨娘全都是二老爷的妾侍,但是兰姨娘和莲姨娘比较受宠,平日里就跟着二夫人长孙氏管家,现在兰姨娘不在了,一切就都落在莲姨娘身上了;三老爷沈明有一个正妻万氏,她是续弦,沈明的第一任妻子段氏,据说嫁进来没两年就病死了,沈明还有两个妾侍,不过,平常不怎么出门,只是待在外院,安分守己,这些年太太平平的也没惹出什么事来。

  谢嫮蹙眉问道:“三老爷的嫡妻段氏是怎么死了?”

  那老人想了想后,回道:“回夫人,段氏据说是病死的,她死的时候,三老爷才刚中了庶吉士,在吏部观政,段氏主母死的时候,三老爷都不在家,后来段氏去了,府里才去告诉三老爷回来奔丧,第二年,三老爷续了弦,娶了万氏主母回来,那之后就入了仕。”

  谢嫮听到这里点点头,想了想之后,又问道:

  “那除了府里的这些姨娘,二老爷和三老爷在外面还有外室吗?”

  这回胡泉给她请来的这位是沈家回事处的一个老管事,自然是效忠在沈翕名下的,所以谢嫮有些事情可以直接问他,不用顾及什么。

  那老管事想了想后,对谢嫮回道:

  “有。二老爷在梨花巷有一个外室,姓什么,老朽不知道,只知道是青楼出身;还有欢喜巷的那个,据说是个寡妇,二老爷外面似乎就只有这些;三老爷的话,老奴还真没听说过,他在外头藏了外室,毕竟三房的主母是续弦,管的也不是那么严,三老爷若是有喜欢的,直接就能带回府里,万氏主母也不会说什么的,所以,三老爷不必费心去藏外室。”

  “那府里的银钱和家里的开支用度,一般都是谁在管?我见二夫人成日里佛,也未见多忙碌。”

  谢嫮又对那老管事问道。

  这一点就问到老管事的本职上了,对答如流,说道:

  “府里的银钱账目,最终还是交给二夫人管的,不过实际上却是兰姨娘和莲姨娘两人分别管理,如今兰姨娘回乡去了,莲姨娘就暂代管理,回事处的一应管事有什么事都是通过她去和二夫人交涉的。”

  谢嫮一阵沉默,眯了眼想了想,这件事似乎和莲姨娘也有些什么关系。

  毕竟兰姨娘失踪了,最大的受益者,看着就像是莲姨娘,可是这样也说不通,毕竟莲姨娘再能干,她到底还是个姨娘,不可能害了兰姨娘之后,还让二夫人替她圆谎,说兰姨娘回乡,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府里没人管这件事,只要有心人查证一番,就立刻可以知道兰姨娘根本没有回乡,可二夫人这么说,也就是笃定了府里没有人会为兰姨娘做主。

  如果按照一个正常的主母思维,她手下有两个管事娘子,自然是要她们互相牵制才行,这样放任一个独大,实在不是管理的最佳方法。

  可是,如今的事情发展,就像是二夫人帮着莲姨娘害了兰姨娘,然后还替她瞒上瞒下的感觉。

  这合理吗?肯定不合理。

  谢嫮让那老管事回去之后,思前想后,又把长寿给她的那根银簪子拿了出来,看着上头的祥云纹路,脑中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156|154|

  谢嫮第二天就派人送了信回谢家给傅双,因为不想让谢家其他人知道,所以谢嫮是暗中进行的,约傅双在芙蓉园三层雅间见面。

  傅双赶到的时候,谢嫮已经在雅间内等了一会儿,傅双见了她,说道:

  “到底是妹妹你,这芙蓉园的雅间没有个把月预约根本进不来,更别说是这雅间了。”

  谢嫮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给傅双亲自倒了一杯清水,递到她面前,傅双接过了水,坐了下来,见谢嫮神情淡然,脑中灵光一闪,惊讶的问道:

  “这芙蓉园不会是……”

  她从前听谢韶说过,谢嫮的相公沈翕不仅仅是新科状元这么简单,就是在做生意上也是罕有敌手,这京城半数的店铺,也许背后的老板都是沈翕沈大郎,而谢嫮如今的身份,约她出来见面,没有选择其他地方,而是选在这里,那这个意思就是显而易见的了。

  谢嫮点了点头,然后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两人交换了一个笑容,然后才坐下好好说话。

  谢嫮也没有说太多寒暄,而是直接把那根银簪拿了出来,交到了傅双手中,傅双看着这银簪,不解的问道:

  “这簪子怎么了?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啊。”

  谢嫮也不好跟她明说这簪子的出处,只是说道:“这簪子我想知道它的出处,多寳阁中工匠多,见识广,你帮我去查查看,这簪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无论是产出还是做工派系,但凡有消息都可以告诉我。”

  也不怪谢嫮把这事儿交给傅双去办,因为自从谢韶入仕之后,他名下的生意全都已经过到傅双名下,傅双如今便是名副其实的老板,多寳阁谢嫮虽然参股,可是对于这些专业的东西,肯定没有阁中的技师们懂得多,所以,委托给傅双办是再好不过了的。

  “行,你放心吧。这簪子我先带回去,若是问出了什么,我就去告诉你。”

  傅双如是说了之后,谢嫮点点头,两人才又聊起了其他话题。

  “你哥哥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几乎整夜没睡,拉着伺候他的福伯说了一夜的话,若是那天晚上歇在你那儿,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笑话来呢。”

  傅双动了动身子,她这是第二胎,怀起来没有第一胎那么吃力,不过,却是比第一胎金贵,总是想吐,随身要带着酸酸的蜜饯才行,说几句话,就吃一颗蜜饯,这才好些。

  “你要是喜欢吃蜜饯,定国公府里倒是有一个专门做蜜饯的厨娘,是我那时候害喜,夫君去江南请回来的,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过去。”

  “成啊。我就觉得这一胎和上一胎不一样,怀蓉蓉的时候,我好吃好喝的,没受什么罪,可是这个就不行了,一会儿就犯恶心,我觉得很可能是个小子,要不怎么这么皮呢。”

  傅双如今心心念念的就是个小子,从小她受她姨娘的影响,觉得女子嫁了人之后,就该给夫君生儿育女,当然了,儿子是必须的,不管怎么说,女人有了儿子,才能让丈夫完全收心,尽管她嫁的谢韶其人不像时下的男子那般花心,可是,傅双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要履行责任。

  从前她经常给夫君安排侍妾,也就是不想让夫君出去鬼混,这样他在府里宠幸妾侍,再怎么说,也是她在控制着,要是夫君心野了去外面,她可就管不住了。

  所以,就算是不愿,她也会强迫自己给丈夫安排妾侍。

  就为这件事,谢韶还和她闹了好几次矛盾,直到她怀上了这一个宝贝,谢韶才松口对她说,今后让她好好保养,争取一个人顶替那些妾侍的伺候,她想要儿子,他说什么也会给她生个儿子出来。

  丈夫都这么说了,傅双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她搞那么多事出来,为的也就是从丈夫嘴里听到这句话,如今他说了,她自当从命,自此不再做那损人利己的事情。

  两姑嫂又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谢嫮让芙蓉园的厨子给做了几盘精致的点心过来,聊到了快傍晚才分开,傅双没有回谢家,而是直接去了多寳阁,替谢嫮查那银簪的来路去了,谢嫮则回去了沧澜苑中。

  ******

  沈翕被天和帝喊入宫中觐见,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谢嫮正坐在灯下做衣裳,沈翕走入房内,身上满是元阳殿中龙涎香的味道,迎上前去问道:

  “夫君可在宫中用了晚膳?”

  沈翕点头,伸手抚了抚谢嫮的脸颊,说道:“吃过了。”

  说完便去了净房,谢嫮便出了房间,竹情值夜迎上来,谢嫮说道:“让厨房把准备好的晚膳撤了,去把树下的那罐梅子拿出来,我要泡茶。”

  竹情领命去了之后,谢嫮便去了茶室,没多会儿,竹情就捧着一只白瓷罐子走进来,谢嫮将罐子上的尘封揭开,用夹子夹起了两颗梅子,将之放在案板上碾压片刻,再加上两片薄荷叶子碾碎,送入滚烫的茶水中,然后又在水里淋了一些蜜,这才端着茶水走回了房。

  沈翕正好从净房出来,看见谢嫮端了茶来,便亲自过来接,谢嫮回身将房门关上,跟着沈翕去到了小书房内。

  揭开茶盅,沈翕看见的是两颗青色的梅子飘在茶面上,茶色澄黄,入鼻便是一股酸涩又甜蜜的薄荷味,还没喝就觉得沁人心脾极了,喝了一口之后,只觉得先前还发闷的胸口果真平复了许多。

  “这茶真好。”沈翕觉得好受许多,对谢嫮这般说道。

  谢嫮对他笑了笑:“这茶是专门用来解龙涎香气味的。”

  她伺候了沈翕多年,自然知道他不喜欢龙涎香,上一世他登基之后,便下令主殿中不许用此香,而有的时候在一些藩王身上闻见了,他都要难受好一会儿,谢嫮也不喜欢那香味,知道他内里的痛苦,所以私下就研制出这梅子茶,那之后,每回沈翕觐见了那些喜爱用龙涎香的藩王之后,回来都要喝上两杯才行。

  先前沈翕回来,他身上就全是龙涎香的味道,谢嫮也去过一会天和帝的元阳殿中,知道天和帝喜欢龙涎香的气味,并且喜欢混合檀香,使气味更加浓郁,沈翕若是一天都呆在里面,可想而知现在他腹中会有多难受了。

  喝了一会儿谢嫮自制的茶水,沈翕明显感觉好多了,搂着谢嫮坐到自己腿上,让谢嫮勾着他的脖子,两人亲密的靠在了一起。

  沈翕将脸埋在谢嫮胸前,似乎想利用先前梅子薄荷茶和谢嫮身上的香味,彻底忘记元阳殿中那浓郁的味道,谢嫮被他拱的发笑,却是不让,就让他在自己身前放肆,两人玩闹了一会儿后,沈翕才开始说话。

  “皇上今日问我兵部的一些事情,北塘战事虽然大胜,但是似乎隐瞒着什么,带兵的是伏王和李老将军,李老将军是伏王的外祖,有些事情自然会替伏王瞒着,圣上对此有疑虑,所以当时才会让我去兵部,一来历练,二来查探。”

  沈翕几乎是靠在谢嫮身上说这些话的,今日好些天和帝的亲信内阁大臣全都在元阳殿中,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了一整天,饶是沈翕都受不了头昏眼花起来。

  “北塘战事有什么不妥吗?”谢嫮一边替沈翕按着太阳穴,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她知道,有的时候沈翕和她说事情,并不是要让她提出什么有意义的意见,而是只是想单纯的找个人倾诉一番,让他可以更确切的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沈翕深吸一口气,被谢嫮按得十分舒服,闭上了双眼,对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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