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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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衡本在看江边,闻声回头:“我不喜欢吃甜的食物。”

  哦,陶嫤捏起一颗樱桃蘸了蘸酪,喂入口中笑道:“可是我喜欢吃甜的。”

  说罢捧着双颊,眯起双目一脸享受的模样。

  江上的风从侧面吹来,扶起她鬓边碎发,扫在洁白宛若梨花的酥颊上。江衡的心里好像种了一颗草,她一笑,那株草便四处摇摆,不断地撩拨他的心弦,他想抓住那颗草让它不要乱动,但又怕自己的力道碰坏了它。

  酥酥麻麻的,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陶嫤嘴巴周围蘸了一点白白的酪渣,她恍若未觉,眼睛盯着江边几个姑娘滴溜溜地转,分明也想下去。

  其中有一个身影很熟悉,可惜隔得太远看不仔细,只能看到她们在戏水玩闹,莺声燕语。

  她转过头来,兴致勃勃地问:“我能下去么?”

  江衡没回答,目光落在她嘴角上,“先把嘴巴擦干净。”

  陶嫤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乌黑大眼满是迷茫。

  江衡索性探过上身,把她面前的绢帕递给她,“擦擦。”

  话刚说完,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后,直接伸出粉舌把酪渣舔干净了。

  江衡怔住,盯着她的樱唇。

  两人之间距离很近,近得能看到她刚才唇瓣上的水迹,晶亮透明,以及她唇角逐渐翘起的弧度。她得意洋洋地炫耀:“吃干净了。”

  江衡缓缓坐回去,久未出声。

  陶嫤以为他忘了自己刚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我能去江边看看吗?”

  江衡面无微澜,“去吧,别走远。”

  “嗯嗯。”陶嫤站起来,领着白蕊玉茗到江边玩耍。

  沪江位于牡丹园中,南北贯穿了整个园子,园内是开得如火如荼的牡丹花,还有供人乘凉的八角亭子。陶嫤去的地方,便是沪江下游的一座拱桥上。

  *

  她离开后,江衡便坐在氍毹上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一抬眼,看到对面那碗只吃了一半的糖蒸酥酪,想到小不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他眸色深了深,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荒唐。

  怎么会……

  他低头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一定是这几天没休息好,脑子糊涂了,才会对一个小姑娘有想法。

  “魏王果然在这,下官还以为您不来了。”一个声音忽然介入他的思绪。

  江衡抬头,松州知府秦中仁正站在几步之外。

  他理了理情绪,对他比了个请坐的手势,“本王出来得早,忘了差人支会秦知府一声。”

  秦中仁推谢,“多谢魏王赐座,不过下官不便久留,前面咏鹤楼还有几位大人等着。”

  说罢问道:“魏王不如跟下官一道过去吧?”

  原本就是秦中仁邀请江衡过来的,江衡因为要带陶嫤过来,是以出门较早。秦中仁和几位松州官员在东边阁楼临江设宴,他正要过去,看到这边的侍从十分眼熟,绕到帷幕后面一看,果真是魏王。

  江衡看向江边,陶嫤带着丫鬟来到桥上,隔得太远,又因她带着帷帽,是以看不出表情。

  江衡站起来对霜月秋空道:“若是叫叫回来,就说本王在前面咏鹤楼中。”

  霜月秋空齐齐点头。

  秦中仁恍悟,“魏王约了别人?”

  也怪他迟钝,没注意帷幕里的场景,只看到江衡一个人在,便以为他是一个人来的。秦中仁很有眼力见儿,当即改口:“既然如此,魏王不如把对方一起带去参加酒席?正好人多,凑个热闹。”

  江衡交代完后,起身走出帷幕,笑道:“不必了,她不能喝酒。”

  那天晚上才吃了几只醉虾便倒了,可想而知陶嫤多么不胜酒力,江衡是万万不会再让她碰一滴酒。尤其这是在外头,谁知道她喝醉酒后会做出什么?万一像那晚一样,倒在别人怀中呢?

  秦中仁没有强求,两人一起来到咏鹤楼下,上至二楼。

  楼上统共设了两桌宴,都是秦中仁邀请的人,有松州刺史、县丞、县尉等人。见到魏王前来,纷纷热情地行礼招呼,邀请他到上座。江衡在松州好些年,与这些人都打过交道,是以并未显得拘谨,反而大方地坐在上位。

  另一桌的人泰半是官员之子,公子哥们,也有几个过来跟江衡攀谈套近乎。

  这种人江衡见得多了,应付起来游刃有余,其中一位绮罗华服,容表不俗,正是秦中仁的长子秦泓。

  江衡倒酒,敬了他一杯,“说起来,本王还该感谢秦公子送的茶叶。可惜那天本王不在府上,否则定会好生招待你。”

  秦泓一表人才,风流倜傥,闻言脸上笑意微滞,很快反应过来,“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难为魏王还记在心上,小生感动不已。”

  那天阿妹借用他的身份,要到魏王府去。

  起初他并不同意,若是被人揭穿后,恐怕有损秦慕慕的名誉。但拗不过秦慕慕苦苦哀求,最终还是同意了。

  秦慕慕在家也是被宠坏了,才会行事不顾后果,鲁莽冲动。

  好在那天她回来之后说没有见到魏王,是广灵郡主接待的她。这么说来,他还要伪装与广灵郡主见过一面,希望今天广灵郡主不在才好。

  江衡原本确实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过那天陶嫤来送茶叶,才顺道记住了他,“本王不知道,原来秦公子也喜欢品茶?”

  秦泓抱拳一笑,“全因家父喜欢,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皮毛罢了,说出来让魏王见笑。”

  席间有小厮端上来满满两大坛酒,上等的花雕,十里飘香,挨个给在座的官员倒满。

  有人提议干喝酒没意思,于是干脆行起酒令来。起初是行律令,在场多是文人墨客,吟起诗来朗朗上口,不假思索,不过这就难为了江衡,他常年习武之人,哪有那功夫去研读诗书?

  江衡一连被罚三杯之后,有人说改玩双陆。

  这个简单,不就是掷骰子么?全凭运气罢了。

  阁楼上的气氛不一会儿便热火起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并伴随着时而爆发的哄笑声。

  *

  相比之下,陶嫤在江边没意思多了。

  脚下是湍急的江水,她站在桥上看久了有点头晕,便携白蕊玉茗走到桥下,准备回帷幕里面。

  前方走来三五个姑娘,一边走一边玩闹,其中两个嘻嘻笑笑,不停地掬起沪江水往对方身上泼去。

  有一个倒着往前走,没注意看路,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陶嫤身上。

  陶嫤刚走到桥下,哪里想到她会真撞过来,趔趔趄趄后退两步,一只笏头履踩进江水里。她上半身后仰,险些掉进沪江,好在被玉茗眼疾手快地救了回去。

  不过她的帷帽却因此掉进水里,随着水流一并冲走了。

  撞人的姑娘慌忙转身,俏丽的苹果脸上满是歉意,“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没看路,你不要紧吧?”

  说着看一眼她的鞋子,内疚道:“不如你跟我回家,我再赔你一双鞋吧?”

  鞋子湿漉漉的确实很难受,不过这姑娘的态度让陶嫤舒服了点,没方才那么不满了,“不要紧,我自己回去换就是了,你以后走路小心一些。”

  话刚说完,跟这姑娘同行的一人疑惑道:“这不是……广灵郡主么?”

  陶嫤循声看去,说话的人正是秦慕慕。

  原来今天她也来了,难怪刚才在帷幕里,陶嫤就看见一个身影觉得眼熟。

  陶嫤一笑,佯装不认识她:“姑娘认识我么,不知你是?”

  言讫,果见秦慕慕露出哂色。

  是啊,那天她是以秦泓的身份去的魏王府,又是男扮女装,陶嫤怎么可能认识她?

  而她刚才竟然还叫她郡主,真是愚蠢至极。

  秦慕慕正了正脸色,端出一副温和笑意,“我认识郡主,但是郡主并不认识我。我听父亲说您最近住在魏王府中,方才又见您跟魏王一起过来,是以才斗胆猜测您的身份,请郡主不要见怪。”

  倒是个能说会道的,比上回见面机灵多了。

  因为上次陶嫤出现得太突然,她猝不及防,才会表现得那般冒失。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

  苹果脸姑娘得知陶嫤的身份,嘴巴简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你、你就是广灵郡主?”

  前几天一直听说松州来了位郡主,要在这里静养一年半载,只听人说,却始终没机会见到真人。今天好不容易被她碰到了,可她居然差点把人家撞进沪江里,她怎么想怎么懊恼,“郡主大人有大量……”

  陶嫤被她逗笑了,“算啦,你又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提了提裙子,裙摆被水濡湿了一半,沉甸甸的很难受,正想着跟她们告辞回去换衣服时,秦慕慕看到她的动作,出言邀请道:“这附近有一个我家的别院,不如郡主跟我过去吧?里面有我的衣裳鞋子,郡主若是不嫌弃,可以先换上凑合一阵。”

  苹果脸姑娘听到连声附和:“是呀是呀,郡主这么着容易着凉,还是先换衣服要紧。”

  陶嫤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尤其这人她还不怎么喜欢,于是摇头拒绝:“不了,我回去便是。”

  说着叫上白蕊玉茗,准备打道回魏王府。

  秦慕慕热络地上前,表情愁苦:“郡主若是这样回去,被魏王看到定是要问的。届时魏王跟我父亲一说,我跟阿萝都免不了责罚,您就行行好,帮帮我们这回吧?”

  陶嫤平静地回视她,看着这张脸,忽然有些顿悟。

  难怪她的表现跟上回相差那么多,难怪她对她忽然热络了起来……

  原来中间还隔着一个魏王舅舅。

  她以为跟她打好关系,她就有机会接触江衡么?

  陶嫤笑了笑,有点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以不急着撕破这层薄纱,“秦姑娘放心,我不会跟魏王舅舅提起你们的,你也不用担心会被秦知府责罚。我现在急着回去,日后若有机会再见,咱们再好好聊聊。”

  当陶嫤说起那句“不会跟魏王舅舅提起你们”时,秦慕慕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很细微,但仍旧被陶嫤捕捉到了。

  秦慕慕故意松一口气,“那便太好了,既然如此,不如我跟阿萝改日登门赔罪吧?希望郡主不要将我们拒之门外。”

  那位名叫阿萝的姑娘点头不迭,全然不知秦慕慕的心思。

  真可爱。

  陶嫤扬唇一笑,露出一小颗尖尖的虎牙:“好呀,那我等你们过来。”

  说着看了几人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

  回到帷幕时,秋空告诉她说:“魏王被秦知府叫走了,正在前面的咏鹤楼喝酒呢。”

  陶嫤往前面看去,咏鹤楼共有三层,飞檐翘角,朱甍碧瓦。

  听到江衡在里头喝酒,陶嫤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本想叫他一起回去呢,但是里面酒气熏天的,还都是男人,她可不想过去。

  是以便让随行的一个仆从过去传话,她来到魏王府的马车前,坐在马车里等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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