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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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毕竟是我嫡妻,不论你牟家曾如何计较,终究将你塞上了我的花轿,”谢丞公朝牟氏一望,一双凌厉长眸浮起几许嘲弄:“既然如此,你便是我谢熙和的妻子,我何曾落过你的颜面?便是那样的事……守不住人心的始终是人自己。只一点,既然你不能生我的孩子,如何敢瞒我足足十三年?”

  他越说越怒:“我谢氏家族传承数百年,生儿育女、繁衍子息乃是家族头等大事,将我谢熙和一脉繁衍子息的时间推后十三年,谁给你的好胆?——你却告诉我!”

  牟氏在他雷霆般的厉喝中终于崩溃,浑身哆哆嗦嗦软到了地上,只是一昧摇头哭:“我不是……我不曾……”

  谢熙和猛地收敛了愤怒,大袖一甩:“罢了。三郎七娘你欲如何养便如何养,便是你愿十五岁再与他开蒙也由得你,我谢熙和这辈子也不求他送终。”

  他扬声喝:“谢贵!进来!”

  牟氏忽然惊醒,挣扎扑过来揪住谢熙和的袍角,尖声道:“你不能这样!谢熙和,你不能这样,三郎是你的儿子,他真正是你的嫡子!你怎敢不信!他真的是你的儿子!便是滴血认亲,也错不得!”

  谢熙和垂眸朝她一看,眸中嘲弄之色更浓。“你当我江陵谢氏是你临川牟氏随手便可翻山倒海之处?便是他真正是我亲儿,我江陵谢从两百年前起,绝无一任族长是个见风就倒的病秧子。牟阿娜,你好自为之。”

  侍立一旁的谢贵以眼神示意两名健壮仆妇,两人默不作声上来将哭喊的牟氏一把架起,径直架出澜园之外,将她连带那些仆妇一道直接送回了致远堂。

  谢贵重新走进主厅,躬腰轻声说:“老爷,夜已深,便早些歇息吧。”

  谢熙和凝目注视着摇曳的烛火,慢慢问:“大郎歇下了?”

  “是,云园烛火已熄。”

  “罢了,一时也睡不着,且往竹园去看看。”谢熙和抬步往外走,谢贵赶紧打了灯笼跟上。

  金瓯和金瓶对谢丞公的深夜到来很惊异,但良好的训练让她们很好地收敛了脸上的惊讶,安静地引着谢丞公步入华苓的房间。

  谢丞公轻轻在床边坐下,小女儿早在马车上就睡得熟了,回到床铺上自然更是雷打不醒,一张小脸红扑扑、粉嫩嫩。

  谢丞公抚摸了一下小女儿柔嫩的面颊,脸上浮出淡淡的温和。他并未停留多久,离去前长眸威严一扫两女:“既令你们来了竹园,以后就是九娘的人,生死由她。”

  金瓯金瓶对视一眼,安静地屈膝施礼。

  一夜无话。

  ☆、第22章 四八的想法

  22

  华苓一早起来,就觉得金瓯金瓶两人的态度有些微妙的改变了,洗漱、梳妆的时候便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两女。

  好像,变得恭谨了一点点?拘束了一点点?

  以前服侍她的时候,就像上面空降下来的官儿一样,职位再小也透着几分超然,现在那股子味道却消失了。

  这种变化让华苓觉得很有意思。

  金瓯捧过一套绣折枝莲花的湖色绫襦裙,含笑问华苓道:“九娘子今日穿这身可好?太太令锦绣坊制的几套衣物九娘子还未曾上过身呢。”

  湖色是种很沉稳的深蓝,小娘子里很少有喜欢这类颜色的,而且也很容易显得老气。华苓却偏偏喜欢,穿起来也意外的静雅可爱,从可以自选衣饰开始,她的衣箱中已经慢慢塞满黛、青、蓝等颜色的衣裳。

  “好,就穿这个吧。”华苓侧头朝金瓯一笑,汪在清泉中的一双琉璃眼微微弯起,灵气四溢。

  金瓯一时间竟有些晃神,她总是很容易有种感觉,九娘子好像聪慧得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看透呢。但这怎么可能,九娘子再聪慧也只有五岁……

  “金瓯姐姐,帮我穿衣裳呀,我要快点用了早膳去芍园。”华苓笑眯眯地提醒。

  金瓯立刻回过神,给华苓穿好内外裳,系好襦裙的飘带,然后快手快脚给她梳好头发。辛嬷嬷来内室门口笑着说了一句:“九娘子,金瓶已经将早食摆上来了,快快来用了方好去芍园听课呢。”

  “嗯,我就来啦。”华苓点头,看着金瓯已经把她拾掇齐整了便跑出去爬上方桌前的高椅,高高兴兴地吃早餐。

  朝食的主食是稻米、粟米、赤小豆等杂粮各掺一点细细熬得又香又稠的粥,配上炒得油绿葱翠的嫩菜心、金黄金黄的炒蛋、酸香可口的腌萝卜,再加几个用澄皮包裹鲜虾蒸出来的小饺子,凑够四小碟,整齐健康又好看,一看就能让人食欲大开。

  这是金瓶用领来的食材在竹园的小厨房里细细做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做这几碟子小菜的人是多么的用心。

  华苓不由笑着叹了口气,日日被这般*地精心服侍着,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动手是什么滋味了。

  华苓自己捧着碗吃掉了一小碗的粥,摸着鼓起来的肚子依依不舍地看碟子上剩下的一个饺子。过来收拾碗碟的金瓶抿嘴浅笑,安慰道:“九娘子快去听课呢,午间回来婢子便又做好更美味的食物了。”

  “嗯,多谢金瓶姐姐。”华苓甜甜一笑,领着捧了书和习字功课的丫鬟金钏出门。

  金陵九月初的清晨是很舒适的,天空一色儿是种透亮透亮的蓝,盛夏的燥热已经消失,庭院曲廊间凉风徐徐,正是最好的时候。

  华苓刚惬意地打了个呵欠儿,曲廊那端转出来四八两姐妹,八娘一眼就看到了华苓,小步跑过来拉着她,小嘴一阵急急的噼里啪啦:“小九,小九,我听说昨天爹爹带你出去了?你们去菩提寺上香了对不对?爹爹怎么忽然肯带你出去玩呀?他平时都是谁也不带的。爹爹怎么忽然对你这么好了?”

  华苓挣开手,随便想了个解释:“我也不知道爹爹为什么领我去菩提寺,爹爹就是昨日早上遣了人来问我去不去,大概就是忽然想起来的吧。其实没去干什么,坐车坐了五个时辰,到菩提寺上了香,后来我睡着了。”

  四娘早就将华苓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看见什么亮眼的新鲜东西,有的都是姐妹们有的,这才露出了几分真笑,边往芍园走边问:“小九在马车上就睡着了?怎的这样不会作呀,能跟爹爹出门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你很该好好珍惜才是。爹爹一定不高兴了,他难得提携你一回呀。下回怕是就不会领你去了。——菩提寺我去年也跟着太太去过一回,那里的释迦牟尼佛金身和文殊菩萨金身又高又大,但是除了这个之外也没甚好看的,上香的人也太多了。”

  她接着说道:“我听说过,王公贵族家的女眷去寺庙上香都会提前让庙祝将闲人清场,闭寺一日专门让尊贵的女眷们览玩,这样才显得出身份呢,可是我们太太居然就让丫鬟们跟紧我们就算了。人太多了,什么三教九流的都有,你们不知道,我居然还看到有穿了污漆麻黑的麻布衣的!那些人的脸都是又黑又糙的,看起来就不正经,这种人也去菩提寺上香!姨娘说那样的人里面人拐子最是多的,害我都不敢走远,除了那几尊佛像之外就没有看到多少好景致。——爹爹去上香有没有叫人把寺庙清场呀?菩提寺的茶是不是很香?上的是什么茶?云片还是松萝?”

  华苓轻轻叹口气,连应都不想应,加快脚步。她都想不明白,四娘的话怎么就能这样天然地让她膈应。

  但四娘和八娘一左一右夹着她连声追问,她还是勉强忍着不耐烦说道:“爹爹也没有让人清场,爹爹是让嬷嬷领着我一个去上香,他自己都没有去,他就带着大哥和老和尚说话。后来说完了话,就领着我回来了。”

  华苓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用了点春秋笔法,让整件事听起来变得完全不同。她很清楚,如果她说出得了份贵重的见面礼、还顺便订了门嫁卫弼公家嫡子的亲事,四娘和八娘怕是转过脸就恨不得把她挠死。

  这世界上总有些人是这么觉得的,好事发生在他们身上就是理所应当的,发生在别人身上就是老天瞎了眼。虽然这好事对她来说也够呕的——华苓一想起卫五那双野蛮而凶的眼睛就浑身不舒服,一张小脸蛋立刻阴沉了。

  那个变态走之前说什么来着?

  “谢九,我很快要随父亲去往陇右道。等我十五岁,就上门来提亲。”

  呸,谁要嫁你!华苓一阵心头火滚,偏偏无处可发。

  “原来爹爹和大哥都没有去上香呀。”四娘和八娘立刻抓住了重点,声音十分欢快,四娘惊讶地说:“爹爹岂不是一路上都没有怎么搭理你。哎呀,肯定是因为小九你太不会开口说话了,爹爹一直就是喜欢聪明伶俐的孩子。要是你嘴甜些,多说些好话儿,爹爹一定会更疼你的。现下也不知道爹爹是不是对你有些生气了,小九下回要学着些呀。”

  四娘看华苓垂下头沉默地一昧走路,一幅被她和八娘打击到的样子,当下便很有些胜利感。虽然爹爹这回去上香品茶带了九娘,但九娘就这副不爱说话不识趣的样子,去了也没有怎么讨好到爹爹,想必下回还有这样的时候,爹爹未必就还能想起九娘了。

  只要她和八娘多多在爹爹面前露脸,爹爹有好事自然会多想着她们些。想起姨娘就是因为九娘才被爹爹厌弃,如今爹爹再没有去过姨娘房里,满府下人也见风转舵,对她们一家四个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四娘看向华苓的眼神就闪过几分厌憎,立刻松开了亲热拉住她衣袖的手。

  姨娘一定能找到机会重新得宠的,爹爹已经连着好几年在前院歇息了,除了偶尔去太太那里外,剩下的几日就都在姨娘房里,爹爹离不开姨娘的。

  如果不是姨娘说,爹爹看九娘可怜必会记着她一段时日,如果不是姨娘刚刚犯了爹爹的怒,她们不能在爹爹面前和九娘不对付的话,现在她就是给九娘几个巴掌也算不得什么。

  姨娘一定能找到机会重新得宠的,四娘再次这么告诉自己,现下和九娘的关系一定不能坏,要让爹爹看到姨娘教的她和八娘很好,姐妹相谐,兄友弟恭,这样爹爹就会高兴。

  华苓抬起头看四娘一眼,这位四姐姐脸上的笑容真是又真诚又灿烂。

  信息不对称造成的误会总是惊人又有趣。

  八娘看到四娘给她使眼色,转了转眼珠子,拉着华苓的袖子说道:“小九,下回如果爹爹再叫你出去,你可以跟爹爹说叫上我和四姐嘛,你看,你昨日去上香,就只能一个人去,多无聊啊,要是我和四姐姐也在,我们一起说话儿,就有意思多了。你说是吧?”

  “嗯。”华苓感觉自己快要翻脸了,赶紧抽回袖子低下头。幸好前面就是芍园的大门,二娘、三娘、五娘、六娘、七娘也刚走到门口。她如蒙大赦,迈起小短腿跑过去:“姐姐们早。”

  “小九早。”几个姐姐各各打了招呼,对华苓的态度都没有什么变化。

  六娘有些羡慕地说了一句:“小九,二哥说爹爹昨天带大哥和你去上香了呢,真好。姐姐们都去过菩提寺,我和五姐都还没去过呢。”

  七娘是姐妹们中间唯一被牟氏带着去了菩提寺七八次的人,早没有新鲜感了,听了这个消息便高傲地扫过来一眼。华苓自动翻译了她的意思“就这点子事也值得你们这般大惊小怪”,一下就乐了起来。

  华苓还没说话,后面八娘抢着说道:“哎,小九竟然一路在马车上就睡着了呢,到菩提寺里也只上了香,什么都没看,我和四姐听了都很为她可惜。爹爹也不太高兴呢。”

  哦,事情已经变成了“爹爹因为小九睡着了很不高兴”,华苓淡定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没看到什么吗?”六娘有些同情地看华苓,她自己也很喜欢睡觉,遂安慰道:“小九还小呢,睡得多不奇怪的,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看金佛。”

  “嗯,我知道了,多谢六姐姐。”华苓松了口气,朝五娘六娘笑笑,幸好四娘和八娘就只有两个。

  早上是书课和礼课,完了离午食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姐姐们三三两两结伴回去用饭和午歇了,七娘提着一包糕点过来,华苓立刻也摸出一包金瓶做的粗糕点,两人默契地露齿一笑,手拉着手撒开腿跑到芍园附近的一处临水曲廊撒糕点喂鱼。

  这项活动已经成了两人每日必刷,乐此不疲。

  闻香追逐而来的各色胖鲤鱼很快在廊下一小块水面聚集成团,水花咕嗤咕嗤的。这段曲廊两旁植了好几株梧桐树,梧桐叶子又大又绿,午间的太阳透过树梢星星点点地洒落下来,水面上碎光点点,鱼群争食的水花声响反而让这里显得更加清幽了。

  两人都还不够高,只能够把眼睛挤在两根栏柱中间的空隙往下看,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两人看鱼的兴致。七娘现在对喂鱼的兴趣比华苓还要大些,时不时兴奋地指着下面某条鱼说:“小九看那里!”“小九看这里!”

  华苓边喂鱼边把昨天发生的事和七娘说了一遍。当听到卫五当真射了华苓两箭,七娘横眉跳了起来,大怒道:“登徒子!小九别怕,让我见到定拿大棍子打他!”

  华苓乐得直笑,怪不得她和七娘这么投契,原来两个人都是暴力型的。七娘是个好姐姐,虽然被主母养得很是骄傲,也常常一点都不圆滑地挑刺泼冷水,但是熟悉了之后对华苓总是很好。

  府中的光阴就这样飞快地滑过,很快就到了重阳九月初九,也是丞公的四十六岁生辰。

  ☆、第23章 登堂入室

  23

  当朝辅弼相丞四公之一,丞公的生辰,自然是搞得极其热闹的。

  丞公府外的直街这几日车水马龙,当家主母牟氏领着手下大群仆妇侍女忙得脚不沾地,连才十二岁的二娘、十一岁的三娘和八岁的四娘都被她提溜出来招待女客了,大郎二郎更不必说,每日都被拘在前院招待男客,也不知得了多少见面礼,听了多少官员诸如“年少有为,英姿飒爽”之类的溢美之辞。

  只有谢丞公舒服些,除非皇帝亲至,否则他只需高坐中堂之上,静等各界亲朋好友上前见礼祝贺罢了。

  不说金陵城内各大世家门阀都遣人来送礼,便是远在陇右道、关内道、岭南道,都有人千里迢迢派人运生辰贺礼过来的,也不知要提前两个月还是三个月上路。丞公虽然不管大丹朝廷官员升迁定品定职,但架不住他手下掌握农商二事,这便意味着无数实权实缺呀!

  来自西域诸国的奇巧玩器、大海里出产的珊瑚珍珠夜光石、名山大川出产的珍贵药材,袖着手旁观的华苓几日里见识了很多宝贝,这才意识到这个年代的物产怕是比她生活过的后世还要丰饶些,而且朝廷政治还算清明,百姓们日子都很好过,可以说一朝从上到下烦心事都不多。

  是了,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现在的大丹国土广阔,但是人口满打满算也不知有五千万不曾,地广人稀,所以大丹看起来才特别富饶。要是一国有十三亿人,那就算有千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也得全用来盖房子。

  哎,房子。

  阖府皆忙,华苓坐在致远堂后面的曲廊上喂鱼,一个人噗哧扑哧地笑了起来。蹲在她身后的金钏感觉莫名其妙的,便小声问:“九娘子,你在笑什么?”

  华苓揉揉笑出的泪花儿,回头瞥金钏儿一眼:“我在笑呀,千百年之后有个国家,因为人太多土地上住不下了,得把房子一盖十几层上百层,就跟无数个垒起来的罐子似的。那高楼高的呀,从地面往上看总是在摇摇曳曳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

  金钏儿是个颇为漂亮的十岁小姑娘,华苓喜欢她性子较真,吩咐什么都会一板一眼办得妥妥当当的。她听了就不太相信:“怎么可能,金陵城里的房子最多就能盖到五层,那已经是很高很高,高入云端啦。九娘子的想法就是和大家伙儿都不一样。”

  “可不是么……”华苓愣了愣,微微一笑:“我就是和大家伙儿都不一样……”

  忽然连喂鱼的心都没有了,她将剩下的糕点都倒进水里,清澈的水面下半尺一尺长的大鱼咕嗤咕嗤争食,很快将糕点都抢了个干净。

  她扶在朱漆雕龙风的栏杆上一指那些鱼,似自言自语又似跟金钏说道:“随大流才过的好呢,大家伙儿都来抢吃的,来的,抢到吃的回头自然就长得更大了,长得更大就能抢到更多的食物了,没抢到的呢,只能一路游走在外边等待些残羹剩饭,一直都长得那般小,不起眼,可怜巴巴的。这个世界呀,很残酷。”

  “世界便是弱肉强食。”

  那是一道微微沙哑的嗓音,像悬崖上无时无刻不吹拂的狂风般强要钻进人的耳朵,又带着几分拗不弯的粗竹般的韧,野蛮,健壮,充满生命力。

  抬眸望去,是一张轮廓深刻而俊美的少年的脸,精气神在他的身上似有实质一般牢牢凝聚在一起,有如火焰燃烧。

  少年的左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一圈整整齐齐的牙印。

  金钏儿猛地惊醒,护在华苓跟前,紧张地说:“请问郎君是谁人?这里是丞公府的后院,外男不可以轻易进来。请你快快出去吧!”

  “我爹说我这副样子不能见人,不令我来向岳丈贺生辰。所以我从屋顶上翻过来看你。”卫羿连看都没有看金钏一眼,双眸像袭人的鹰一般盯向后面的华苓,他面目肃穆,气势迫人,与其说是来探看人的,还不如说是来追捕罪犯的恰当些。

  金钏忽然注意到少年蹲踞在回廊另一面的栏杆上,背后挂着一张狰狞的黑色的弓,腰侧挂了一壶黑翎箭,他的气势又是这般凌厉,随时都要爆起伤人一般,可怜的小婢子吓得几乎要晕过去,嗓子眼儿里闷了一口唾沫,推着主人说:“——九娘子快跑!”

  华苓本来已经气得要骂人了,一看金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然后她立刻注意到了卫五眼里一丝看蝼蚁般的嘲弄,立刻一种在敌人面前被看见弱点、丢了颜面的羞窘和愤怒交织着升起,她黑溜溜的眸子立刻烧成了另一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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