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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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怎么没见过?一个白俄小男孩,很漂亮的蓝眼睛,毛子普遍都漂亮。他叔跟我讲他是,我不怕这个,那男孩很安静,不是看见你就要死要活喜欢你,他还他妈看不上你呢,怕什么?干你的屁事?是不是这个理?”

  走到客运站正好雨停。湛超要撒尿,刚进公厕解裤带,颜家遥就跟进来了。很小的隔间,脏且臭,墙上屎迹仿佛加压喷射,草纸团遍地,厕所里搞其实还蛮刺激的,当然,要是有晶亮的落地镜和飘花瓣的瓷浴缸那种,不是这种男女不分的乡下茅坑。

  湛超说你看着我尿不出来。颜家遥从背后抱着他腰,手滑到他前面托住那话儿,用指腹轻磨他的孔穴,说:“能射还不能尿?装什么装。”

  湛超朝后仰,打着尿颤,恨恨说:“我尿你手上。”他看天花顶被人用血写了个“天呐”,落笔有力,硕大且仍然殷红,猜可能是例假且刚写上不久。谁呢?怎么爬上去的?

  颜家遥手臂收紧,隔着衣物吻他背脊一线,说:“我的宝贝。”

  “幻”字有了重影。湛超说:“我有点晕,我的宝贝”

  天亮的汽车站有点可怕,从那么清静,变污浊的市井气。只两三个精干的、年轻的,多的还是农民,大小背包更甚有竹编的箩,或很可爱的从箩中支出一对儿鸡爪或猪蹄,猜是外出贩货。买票的队伍松散,都惺忪睡眼,呵一室五味杂陈。

  甫一买到去江西的长途客票,湛超脑袋耷拉,颜家遥摸他额头,好热,飞快去附近卫生所买了支温度计,一量果然发烧,忙又喂他布洛芬。想可能是夜里挨了冷风,又那么靠着在火车上着了一觉。他手凉,在他额上正反熨着,反复说去吊水吧去吊水吧去吊水吧。湛超摇头摇头摇头,声音像挂了浆,偎着他问宝贝你心疼我吗?很像六七岁的小孩。颜家遥觉得好笑,也酸楚,实话是宝贝我心疼得要死,但说:“你自找的。”既像讥讽也像埋怨。湛超就哧声笑。

  他俩依贴的稠浓情态,超越了周围一众那点儿贫瘠的智识。

  有个箩里伸猪蹄的:“细伢搞什么名堂晓得啵?嘈哦,神经病,不读书现世。”同行女伴专注嘬一袋烫豆浆,没睬。

  有个瘦子,颊颐内凹唇上爆皮,戴副眼镜,木呆呆地嚅嘴。他很快起身,走近问:“你好,你们去哪的?”

  颜家遥抬头看他,想了想说:“上饶。”

  “真巧,我家乡就是那里。”他声音像小鸡。他脸上徐徐浮起一个笑,不熟练,整个儿像刚解冻。

  长途客别求舒适,勉强不破烂,座位紧窄气味怪,颠起来防着头碰了车天花,好在没有乘务来命令你关窗。瘦子跟湛超颜家遥并坐在后排。一阵嗡嗡响,汽油味浓郁起来,车厢颤颤欲散,然后走了。树影倒退,远处一片青灰厂房兼发电塔也退,想到是确切离省,挣脱一个脆薄的子/宫,本能地惶恐起来。颜家遥以僵直姿势探看向外,嘴里热气很快把窗呵花。逾刻他用力将湛超扳倒向自己,说睡吧,到了叫你。

  不久雨又开始下,水滴啪哒甩响在窗上,路稍崎岖不平。

  小鸡嗓的瘦子取下鼓囊囊的背包,突然开口:“你们哪里人?”

  湛超挣扎着从膝上直起身,说:“河北。”

  瘦子上下打量他,看得很深,不能说失礼,近视眼近似一种没有特权的残疾,必得给予理解。瘦子快速点头又摇摇,说:“哦,河北,古时候叫冀州。河北的哪里呢?”

  湛超问:“你是派出所吗?”

  “我只是好奇。”

  湛超:“你要好奇的可太多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世界有没有外星人?”

  瘦子笑得仍然不熟练,“你讲话有意思。”

  湛超:“我发烧了,所以说昏话。”

  颜家遥手又摸向他,“好点没有?”

  湛超突然贴在他耳边问:“我们的小孩还好吗?”

  颜家遥吃惊,又深深凝视他,回答:“在长呢。”

  湛超笑笑:“那就好。”

  瘦子讲:“你们在念书吧?”

  湛超“哧”一声笑:“怎么老有人问这个?”

  瘦子说:“是吧?”

  湛超说:“不是,我们是搞艺术的。”

  瘦子说:“什么艺术?”

  湛超说:“画画、吉他、弹钢琴,还写诗,牛不牛逼?”

  瘦子说:“写过什么诗?”

  湛超头藏进颜家遥怀里,说晕啊我晕啊宝贝,哄我。

  瘦子说:“喂喂,怎么不讲话?你写过什么诗?”

  湛超白他,说:“我没写过诗,只会弹琴画画。”

  瘦子突然显凶暴:“那你他妈撒什么谎!”

  颜家遥说:“你他妈什么他妈?!”

  瘦子讷然,低头翻包,掏出水瓶喝水,唔囔:“对不起,我不是在骂你。”

  湛超躺回颜家遥膝盖,发烧好像就是会意识沉潜。他伸手摸颜家遥的小腹,看车的顶,想同样的空间,只稍变换角度去看就会完全不同。他读小学,湛沛生在外谋财,跟谭惠英因隔远而有一份酽浓而含糊的情谊。小时候比较蠢,模糊认为父母情深跟偷摸自己鸡鸡一样,令人羞耻,他颇孤独微小地吃着搅糖四处探奇。也不算四处啦,矿山还没承包,只在学校附近。县城偶然隆起一丛楼,或坍出一片墟,能清晰感觉到一些事物的进入和离开,搞不清是变了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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