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画什么?”颜家宝鸡翅啃得奇净,依次嘬了五指。

  店员笑微微,“随你哦小妹妹。”

  颜家遥:“你就画,祖国万岁。”

  “怎么画?”

  “中间一面红旗,底下全是花,三个你那么大小孩在花里敬礼。听你哥的。”

  湛超手抵着鼻子咯咯笑。

  洋快餐可乐半杯是冰,管子搅动,哗啦啦响声清脆,气也灌得足,一口下去一线碳酸柱戳穿鼻腔直搠脑仁。颜家遥想说“施舍”,可连一点点的不适也体会不到,这么莫须有地安罪名,未免内愧。只是,这样被你包绕,我哀不起来我愤不起来,我应该是个自恃可悲可怜的忧郁又自尊心膨胀的傻/逼才对啊。不对吗?我不自我哀怜简直活不下去。无耻的人最幸福。

  湛超也拿了张画纸,捻起根碳黑的蜡笔。他笔尖距离画纸一寸,延延停在那里。关云长?裸/女?颜家遥?笔随即被撂下。他大口大口喝可乐,逾刻憋了个震天猛嗝,颜家宝吓了一跳。她往纸上画了一团斑斓的不明物。颜家遥笑得呛了口沫。

  外头是闹市,有车,有人,的确是一团斑斓,是不明物。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颜家遥思考了很久,脑子基本一片空白了,“不是,我没这么说。”

  第31章

  案子归瑶海刑警队一个姓刘的管。刘警官黑面不高像张涵予,上午带人来调查,没一刻又走。永达是块青砖,掀了看有蛇虫鼠蚁,要么脏要么毒,齐聚一堂,谣言在这儿半天百变。这版不传奇,听着就跟藏床底偷看来的似的:管老板前夫猪狗不如,呸,侮辱这两个物种了。那孙子按月给她家送抚养费,听说回回留下要弄弄。谁给钱谁大爷又不是没搞过。那天也是巧,估摸二老婆甩脸子给难看了,那孙子骚酒喝多又去了,甩一沓钱说,脱。管老板那天也不知怎么想,衣服脱一半才不愿意,就不,说,不让。孙子要来强。管老板就说,谁都让弄!对楼的都让弄!还就你不行!接着就难听了:婊/子还夹着;你就是个太监。接着就打了。赶巧手边有小刀,说不快,还粘着苹果皮在,哧哧哧哧就乱攮。说警察进去半血半尿。都失禁了。

  小何中午叫了份石锅鱼,一个人吃顶两个人整好,他端进岑遥店里,“快快快搞个垫子我手要烫熟了!”岑遥随手拿来台账本。

  要吃的,想说的,按讲都该配瓶白的,但商户喝酒给经办巡楼逮住要罚款,就干吃。

  小何滋滋嘬鱼眼:“我想不通啊。”

  “你都想通了要警察干嘛?”岑遥说。他最近胃又隐隐痛。

  “哎不是,那他老公诶。”

  “前夫。”

  “那也是睡过的!说杀就杀?”

  岑遥说:“你没看过《红蜘蛛》吗?”

  “我都后怕。”

  “你真是没事找闲心操,你包/皮割了吗?”

  “滚,小学就割了。哎你想,悠悠她多可怜啊。”

  岑遥看他。

  小何挑着锅里的脆花生,一颗颗塞进嘴,“我假发还卖不掉呢!要但凡我跟富的一点关系我就领回来养,省得还得结趟婚自己生,也太吓人了。”又问:“管姐,能见吗?”

  “等判吧。就见也轮不到你啊?你谁啊?”

  “最毒妇人心。岑遥,我觉得老古人话没有错的。”

  岑遥擦擦嘴,“你帮我看一会,我出去趟。”

  “干嘛呀?成天心思就不在店里,明年你铁倒闭!店盘我。”

  “你管我。”

  岑遥去人寿办颜家宝的婚嫁险。这鬼险种名字有歧义,叫人以为是嫁不出去就赔钱,不然,这险是挂噱头,定期缴纳保费受保人年满二十二拿钱。拿钱不比去送钱,前台制服周正,拉长一张青春面容,逐张递单子,敲击键盘说,签字。写第四张时听头顶爆开声变调的“傻/逼你去死啦”,以为被骂,岑遥抬头,隔壁柜员低头窃笑。“我说我男朋友在。”姑娘咧下嘴,不耐之外终于有一丝不具威胁的生机。她指左耳,戴了蓝牙。岑遥突然觉得这些女孩终究还是可爱的。流程搞定,“好的可以了”,”谢谢你”。

  人寿楼下有便利店,一排濒窗朝阳的长桌高脚椅,卖热饮关东煮,岑遥要了杯五谷豆浆。“偷得浮生半日闲”烂大街,“平常”都成了“偷”。平常小憩、消费、喝一点,凡人过了二十五,大多的理应轻易被划进“奢侈”的范畴,背后不倦不息追咬的黑狗连半夜也哧哧流涎虎视眈眈盯你入梦。岑遥头侧贴臂窝,视界颠倒九十度。

  保额且增且抹拢共一万不到。一万如今哪还算钱?——那是傻/逼的说法,凭什么不算?保额转入账户,岑遥填了陆娇娇的建行号,不为别的,为颜家宝姓颜。

  觉得倒霉的日子里也会有片刻极静的时间。灰尘簌簌下落,与此同时,你听见地球内部的微响。岑遥觉得那声音尾部拖曳像童年老家的羊叫。日光很好,他犯困,打算趴着眯一会儿。他才听出便利店广播是变奏的生日歌。

  不管何时何地,睡前脑际要播个小剧场,倒带、停格:湛超高中有次问他,我过生日你会送我什么。他想了想,说,如果我以后很有钱,就送你一台施坦威。这种事情如果不是突然闪念,它弹珠大小,一旦探底,此生都很难再想起来。

  睡到落日,打了个冷颤转醒。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