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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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精神不济,但却给人清爽干净的感觉。

  “八小姐!”对面的人握着她的手臂,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眼睛里满是思念和心疼,“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蕉娘啊!”

  “蕉娘?您不是已经……”蓉卿满脸惊讶,她听明期说过,当初她来九莲庵时,蕉娘已生了病,被送去庄子里养病了,可是不过两个月,蕉娘就挺不住去了。

  “奴婢没有死。”蕉娘依旧拉着她,“奴婢心里念着八小姐,便是死也不能安生啊。”低声哭了起来。

  蕉娘是周氏的陪嫁,陪着周氏从娘家到京城的荣恩伯府,又和周氏一起搬到永平府来,后来又做了她的贴身嬷嬷,周氏去世她记得是蕉娘一手将她抚养长大,这些她都有记忆,但是蕉娘的样子,却停留在年轻的时候,与眼前苍老憔悴大不相同。

  “您别哭了。”蓉卿拿帕子给蕉娘擦眼泪,“您快和我说说,您怎么会在这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什么不去府里找我?”

  蕉娘用帕子胡乱的擦了眼泪,看着蓉卿破涕而笑的道:“对!不哭,不哭了!”她拉着蓉卿在椅子上坐下来,提了缺了半个壶嘴的茶壶给她倒茶,道,“这些事说来话长,奴婢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蓉卿接了茶谢过,又扶着蕉娘坐着,蕉娘推脱了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视线始终黏在蓉卿的脸上,感叹道:“半年不见,我们八小姐长大了!”

  蓉卿汗颜,想到死去的苏蓉卿,她竟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她的话,索性蕉娘不过一提,就说起了她这半年的经历。

  原来她被送到庄子里,确实是迷迷糊糊病了一个多月,茶饭不进,自然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不过几个馊了的馒头,如此挨了几日她就晕死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乱葬岗了。

  她强撑着爬出来,幸好在山脚遇到了一位好心的阿婆,她就在阿婆家住下,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等她康复回永平时,才知道苏蓉卿已经被送到九莲庵养病去了,还听说她病的神智不清,醒来后呆呆傻傻的,忘了许多的事情,有人说她犯了冲,有人说她得了失忆症,总之苏蓉卿浑浑噩噩过了十来日,最后就被送去九莲庵了。

  而当初跟着服侍苏蓉卿的,包括府中一些婆子丫头,一起清除发卖了出去。

  蕉娘能打听的也不过是听外人说的,府里的新进的婆子她一个不认识,而那些认识的,她却是一个也不敢见。

  她知道,但凡她出现在苏府周围被人发现,便只有一个死的下场。

  “没想到您吃了这么多的苦!”蓉卿听着叹气,问道,“后来您去了九莲庵?怎么没有去找我?”

  蕉娘也叹了口气:“……虽是知道你在里面,可先头几个月你不出来,我也没有机会进去,后来能远远瞧见你出来走动,我高兴的不得了,想过来寻你可又怕被人发现反而连累了你,又怕你失忆不记得奴婢……奴婢出现刺激了你,加重你的病情。”

  没有想到,她考虑了这么多。

  蓉卿泪睫于盈,就问起最关心的问题:“蕉娘,姐姐……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没的?”她说顿了顿又道,“我虽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每天夜里都做同一个梦。”将她的梦说了一遍,“您送去的钥匙,我也开了门进了梅园,仔细辨认过那就是我梦里的地方,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蕉娘又哭了起来:“我可怜的五小姐!”她垂头哭了许久,才抹了眼泪看着蓉卿,确认道,“八小姐……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蓉卿摇了摇头,看着蕉娘,“您告诉我,我是怎么病的,姐姐又是怎么没的!”

  蕉娘断断续续收了哭,擦着眼泪道:“……那天……”她提起来,便就是心痛如绞,若非知道蓉卿还在世上,若非还没有四少爷的下落,她早就随着夫人去了,如今想起那天的事情,她心里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等奴婢赶回去时,您晕在地上神智不清,而五小姐……就吊在了她房里的那根横梁上……”蕉娘说着,又是低声的哭了起来,仿佛是压抑了许多的痛苦,这一刻寻到了发泄口,难阻苦涩决堤。

  蓉卿静静的听着,越听心里越的冷的厉害,原来她梦里的情景都是真的,苏蓉卿不记得和五小姐有关的一切,却独独留下了这样一段支离破碎的梦,那个梦对于苏蓉卿来说,是人生中最不愿想起的恶梦。

  周氏去世,苏珉离家出走三年,对于苏蓉卿来说,五小姐应该就是她最亲近最依赖的人了,可是就是这样的亲人,活生生的吊死在她面前,便是她在梦里撞在那双脚上,看着在眼前晃荡的绣花鞋,她都无法抑制的恐惧和害怕,更何况是当时的苏蓉卿。

  她摸着撞痛的额头,视线顺着那双绣着粉白梨花的绣花鞋,一路往上落在垂着头瞪着眼睛,面色青紫毫无生气的脸上,她并不年幼当然明白意味着什么,惊讶,恐惧,绝望,所有的想法随着五小姐一起,结束在那根绳子上,她晕了过去,等再醒过来时她开始逃避这件事,不愿意去想当时的情景,甚至连五小姐这个人,以及与她的一切,与梅园有关的一切快乐,都丢弃了。

  这些她都能理解。

  只是,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五小姐会不顾自己的妹妹,而选择了死。

  “您是说是父亲让人请了姐姐去了偏院,待了整整一天,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姐姐出来时您就觉察出不对,当天下午姐姐就悬梁自缢了?”蓉卿脸色沉冷,不期然就想起苏茂源那双阴郁的眼睛,以及他暴躁不安的脾性。

  他对五小姐做了什么?!

  “是!”蕉娘点着头,“我后来回永平,就想托人打听,可是府里认识的知情的都被撵了出去,剩下的几个知道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我的。”她说着脸色灰败的捂住脸,满腹的内疚和自责,“都是我太大意了,我不该让五小姐过去的。”

  苏茂源来请又怎么能拒绝,蓉卿拧了眉头安慰蕉娘:“您别自责了,这件事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她走过去从蕉娘的脸拉下她的手,蹲身拿帕子给她擦眼泪,蕉娘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又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跪在地上,“八小姐,我辜负了夫人所托,我对不起夫人啊!”

  蓉卿也心酸的红了眼睛,她没有想到五小姐的死因是这样的,那天在偏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她回来后什么都不说,就寻了死,她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没有人知道,却留下她和蕉娘两个人无限的伤心绝望,甚至是苏蓉卿年轻的生命。

  “别哭了。”蓉卿轻轻拍着蕉娘的背,安抚的道,“您身体不好,不要哭坏了身子!”蕉娘抬头看着蓉卿,伸出干裂粗糙的双手,颤抖着想要去摸蓉卿的脸,却又怕伤了她,停在她的肩头既伤心又觉得欣慰,“我的八小姐,真的懂事了!”她想起她们姐妹在院子玩,八小姐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被五小姐推着荡的高高的,满院子都是她们的欢笑声。

  她常常想到那时的画面,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五小姐会去的这么早,还这样的不明不白。

  蓉卿泪睫于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蕉娘却是突然加重了些力道,急迫的看着她,问道:“小姐,我怎么听说你的婚事怎么换成六小姐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蓉卿拉着她起来,将孔家退婚前前后后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退就退了吧,这样的人家便是将来我嫁过去,也不过是受罪罢了。”

  蕉娘又红了眼睛:“没想到孔夫人是那样的人,为了一个空的名头,就做出这样不入流的事情来,枉费他们以书香世家自称!”说完,恨的不得了,“柳姨娘我早就看出她不安分,没有想到一出了这种事情,她就落井下石盯上你的婚事,也好,现在事情变成这样,我们就等着六小姐嫁过去,就看着她如何在孔家站住脚。”

  蓉卿点了点头,给蕉娘续了茶,蕉娘忽是道:“那镇南王呢,若是二老爷和太夫人真的让您嫁去辽王府怎么办?”

  “您别急。”蓉卿轻声道,“辽王府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的。”她不敢将她出府的想法告诉蕉娘,“再说,如今辽王和镇南王焦头烂额,一时半刻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我们还有时间筹谋!”

  蕉娘看着蓉卿坚定的道:“对!辽王府是绝对不能去的,莫说不过是个侧妃,就是镇南王后院那么多女人,也可见她不是个疼人的,您若是过去,这辈子可就算到头了!”她又愧疚又怜惜,“若是夫人还在,您们兄妹三人又怎么会吃这么多的苦啊!”

  “现在说这些,也不过给自己添上自哀自怜罢了。”蓉卿叹了口气,问蕉娘,“您以后有什么打算。”蕉娘年轻的时候就梳了头,一辈子没有成亲,所以就没有孩子养老的事情,若是可以她当然希望能将蕉娘留在身边,便是替苏蓉卿她也该这么做。

  蕉娘摇着头:“我没什么打算。”她看着蓉卿无限的疼爱,“蕉娘就想看着八小姐成亲,看着您生儿育女有人疼爱,那我也就能放心的去追夫人而去了。”

  “您别胡思乱想。”蓉卿握着她的手,“我们既是见到了,您就仔细养着身体,将来不管怎么样,您的老我来养。”

  蕉娘又低了头轻声哭了起来,忽然想起什么来,突然握紧了蓉卿的手,叮嘱道:“你既是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要再提,虽然我心中恨不得冲进偏院一查究竟,恨不得去质问二老爷,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害了五小姐的命,事后满府里一句暴毙就匆匆将五小姐葬了,恨不得让那些狼心狗肺的人给五小姐偿命!可是我们势单力薄,便是有能力他也是你的父亲,就是将来你出嫁,他也是你相公的岳丈,是你的娘家,你不能去查不能去问二老爷,什么都不要做。”

  蓉卿没有说话,蕉娘就以为她没有听进去,又道:“你还小,如今婚事一波三折,若是再背上不孝的名声,将来婚事就更难寻,四少爷也不在没有人替你做主,你就要好好为自己打算,仔细忍着哄着太夫人,别的事等将来你有能力一论黑白了,你再提也不迟!”她说着一顿,又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和五小姐相依为命姐妹情深,心里肯定不好受,可就是这样你才要更加好好的,把五小姐那一份也一起过了啊!”

  蕉娘是真的为她担忧,她害怕自己牵涉进去,不管怎么样苏茂源都是她的父亲,父亲棍棒打死儿女,还能得一句严父,可若是子女有半句不敬,那世人的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你。

  “蕉娘。”蓉卿看着她,目光真切,“我现在掌了府中的中馈,家里所有的钥匙都在我的手里。”

  蕉娘先是一喜,继而愣住仿佛想到了蓉卿要说什么,她不安的问了句:“八小姐……你……”蓉卿就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蕉娘先是脸色一变,随即沉默了下来,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说话。

  过了一刻,她忽然抬头看着蓉卿,脸色坚毅:“八小姐若真是这样的打算,奴婢不会阻止!”

  蕉娘果然是支持她的,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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