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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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何夕正查验着食材的种类,听见了外面有人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呼。

  迈尔斯带来的是一整块的羊后腿肉。

  羊的后腿肉肌理分明,肉质较嫩,口感层次丰富,最适合大快朵颐式的豪爽吃法。

  家里有白萝卜、土豆和辣酱,沈何夕打算做一个红焖羊肉。

  红焖羊肉这道菜起于中原,而中原是八大菜系之外豫菜的天下。

  豫菜流派如今声名不显,但是沈何夕当日求学的时候却一点点地了解了这个曾经辉煌的派系到底有多少精妙的讲究和传承。

  豫菜的传承时间自称起于三千六百年前,在历史上豫菜的“中和”之道的影响之深远,远超如今八大菜系中的多数。“中”指的是不偏甜、不偏咸、不偏辣、不偏酸,在五味调和的烹饪过程中求其“中、平、淡”的特点。“和”是指融四方为一体,化阴阳一统,炼五味为一鼎。

  东观鲁地,西探巴蜀,华夏几大派系或是在调味的手法上,或是在口味的保留上,或是在食材的处理上都受到过豫菜一定的影响,

  红焖羊肉这一味,在豫菜的几千道食方中既新且老。

  新是新在这道菜是刚刚出现不久的新食方,老是老在烹饪的手法传承自豫菜的五味调和,追求口感的酥烂和味道的鲜美。

  因为调料不全,沈何夕做的红焖羊肉依然是简易版的。

  羊肉切块去除血污,因为这块羊腿肉的品质确实不错,肉里基本没有污血,女孩儿满意地捏了两下肉丁,决定羊肉就不焯水了,直接下锅翻炒。

  姜和洋葱丁煸炒出香气,倒入羊肉炒到肉质紧实断生,倒入酱油和辣酱炒到上色。

  一众炖肉料合着温热的清水一通倒入锅里,萝卜土豆切块,白菜用手撕成片状。

  等到肉熟而不烂香气渐渐冒出的时候,过滤掉里面的各种调料,再倒入各种各样的蔬菜,小火炖煮。

  香中带鲜,鲜中微辣的气味一点点地沿着厨房的窗子往上爬,临近的人家打开窗子闻了一下香味又把窗关上了。

  闻得到吃不到,索性不闻不香不受那份折磨了。

  晚餐时分,大盆的红焖羊肉分装在每个人面前的盘子里,还搭配了西兰花、圆生菜、紫甘蓝搭配出来的蔬菜沙拉。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酥皮蛋挞,是接受了邀请的泰勒夫人带来的点心。

  华夏的文字里,羊大为美,鱼羊为鲜。

  鲜美二字都离不了羊,最好的羊肉也是对鲜美二字的注解。

  羊肉酥烂的恰到好处,能够让人充分感受到汤汁的滋味浸透到肉里的同时,也不会完全丧失嚼劲,搭配着同样味道的白萝卜、土豆和白菜,在调味品和羊肉的本身鲜味中达到了一种绝妙的平衡。

  平衡,调和,来自东方的东西,也来自沈何夕的记忆。

  沈何夕并没有学过真正的红焖羊肉的做法,当年她到了中原的时候红焖羊肉大行其道,在这道菜的发源地,想要买到羊肉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但是她在那个小县城里吃过了一家又一家,冷风乍起的深秋,她在那里逗留了三天,吃了六顿红焖羊肉,就怎么也忘不了那种能洗刷掉寒冷和寂寞的味道了。

  泰勒夫人他们吃的非常满足,用红色的汤汁浇在米饭上的吃法他们也非常的喜欢。

  哈维先生就吃的比较艰辛,因为他要一边吃一边防止迈尔斯整个人扑向摆在桌子中间用小炉子慢火保温的羊肉锅。

  酒足饭饱,仍然很可怜的哈维先生拖着向沈何夕进行1001次告白的迈尔斯告辞离开。

  此时的房间里就剩下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泰勒夫人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对正在切水果的女孩儿说:“cici小姐,你做了一道有记忆的菜。”

  沈何夕转头看向老妇人。

  “我们的味觉不止能记忆味道,还能记忆情感。cici小姐,我在吃这道菜的时候感觉了一种奇妙的寂寞与温暖的融合,我想那大概来自于你烹饪时的回忆。”泰勒夫人优雅地看着有点震惊的女孩儿,表情很是慈祥。

  “泰勒夫人,在做这道羊肉的时候我确实想起了很多往事,但是我无法相信一道菜能够传递记忆,这太……”

  沈何夕在厨艺界混迹了二十多年,更别说她在当厨子之前身边一直有两位顶级厨师,其中一个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她知道很多技艺高超的厨师在做菜的时候能够完成一种感情的传达,甚至她的哥哥在二十岁的时候就能用一道清蒸石斑让太平区的几个名嘴吃到对家的眷恋。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听说过居然有人能在吃东西的时候知道厨子在想什么。

  这不是品菜,这是读心术!

  “这并不是第一次,cici小姐,我在吃那份炖猪肉(猪蹄)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忧伤的感觉,但是更多的是充满希望的快乐。我喜欢你做的菜,因为您的做饭的时候都满含快乐,还有对华夏的思念,对弟弟的疼爱,对自我的肯定,我都能感受到。”

  泰勒夫人细数她数次“蹭饭”的经历,仔细回忆着当时吃到的感觉,不自觉走到她面前的女孩儿已经震惊到石化了。

  优雅高贵的夫人又喝了一口茶水,似乎要冲淡自己对那些味道的记忆。

  看见东方女孩儿此时的表情,她笑了:

  “我并不是有奇怪的味蕾,也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第48章 话梅排骨

  泰勒夫人出生于人类史上最惨烈的战争即将爆发的时候,当她记事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是一个破产的银行家。

  “我的一生都没有获得过来自父亲的应有的半分支撑,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一个连酒都喝不起的酒鬼。”泰勒夫人像是主人一样坐在椅子上,手边是一杯散发着香气的柠檬茶。

  外面的天空已经满布繁星,沈何夕在切成小块的青苹果上淋了一层诱人的蜂蜜,银色的小叉子放在一边,便于让泰勒夫人随时享用。

  “cici小姐,在你的心里,父亲和母亲都是什么样子的?”泰勒夫人用水果叉挑起一块苹果,满意地嗅了一下上面清甜的香气。

  沈何夕端着茶杯,想了一下,慢慢地说道:“我的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我的母亲也离开了我,我的过去十几年,只有哥哥和爷爷,但是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抱歉。”泰勒夫人放下杯子,为自己问了这个让人悲伤的问题诚挚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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