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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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瑾和傅逢朝各自举杯,梁瑾笑道:“秦书记客气。”

  碰杯前,却有人笑问:“傅总这杯里装的不是酒吧?怎么还喝起白开水了?”

  确实不是酒,有吴秘书的特别关照,傅逢朝的杯子里从一开始倒的便是柠檬水。

  秦书记也注意到,笑容不减:“我还说傅总你实诚,原来也是个心眼子多的。”

  一旁吴秘书赶紧帮忙解释了一句,傅逢朝承这个情,没说换回酒。他本就不想喝,在领导面前也并无拘谨:“秦书记见谅,我刚吃了药,真不能喝酒。”

  对方根本不在意,当下说让他随意,碰了杯见傅逢朝和梁瑾两个全无交流,又笑着提议:“你俩也该喝一杯,好歹都是临都人人称颂的才俊,怎么说也算惺惺相惜了。”

  众目睽睽下,梁瑾主动举杯向傅逢朝示意:“傅总。”

  “梁总。”傅逢朝应,坦然与他碰杯。

  梁瑾的视线缓缓滑过傅逢朝近似平和的眼,在四周喧阗中倒酒进嘴里。

  答谢宴结束快两点,梁瑾好不容易应酬完,去了趟洗手间,进门却撞见站在中央洗手台后的傅逢朝。

  他脚步一顿,傅逢朝已抬眼看过来。

  目光交汇,傅逢朝的眼神里多出了对他的审度,冷沉依旧。

  梁瑾镇定上前,停步在对侧洗手池边,手伸出,水流泊泊而出。

  洗手间里没有别的人,因而显得格外静谧。

  片刻,傅逢朝先开口:“吴秘书说,是你告诉他我中暑不能喝酒?”

  流水声戛然而止。

  对上傅逢朝沉静无波的眼,梁瑾瞬间失语。

  “先前送药来休息室的人,也是你交代的?”傅逢朝又问。

  梁瑾解释:“我看你脸色不好,顺手而为。”

  “多谢,”傅逢朝点点头,面色没什么变化,“不过下次不必了,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还你的人情。”

  他很客气,不是客套的那种客气,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梁瑾想起先前在休息室里他跟人说的“看着就烦”、“无关紧要”,心知自己又让他烦着了。

  他不想这样。

  “不用还人情,我说了只是顺手而为。”梁瑾的声音也淡下,手重新伸向前,水声掩盖了那些难堪。

  傅逢朝收回视线,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准备走时梁瑾忽又开口:“你自己也不要随便糟蹋身体吧,中暑了还硬撑着,幸好是不严重,出事了怎么办?梁玦也不想看你这样。”

  那个名字一出,傅逢朝的目光骤沉下。

  梁瑾清楚看到他眼中寒霜,心道果然,傅逢朝对他的种种厌烦,果然是因为梁玦。

  他不知道傅逢朝知晓多少,但没法解释。他或许应该庆幸这么多年傅逢朝还记得梁玦,心头却只尝到苦涩,漫无边际的苦,即将淹没他。

  也只是片刻,傅逢朝垂了眼,耷下的眼皮挡住眼底神色,紧绷的面庞看不出情绪。他高大身形立在那里,周身阴翳如有实质,沉默而压抑。

  梁瑾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脱口而出那两个字。

  时间也被这样的静默无限拉长,梁瑾终于回神时,傅逢朝的脚步声已然远去。

  从酒店出来,梁瑾直接回了公司。

  格泰大楼在临都南兴区最繁华地带,一整栋的高楼,玻璃外墙耀目于炽热天光下,是南兴区的地标建筑之一。

  梁老爷子四十年前创立格泰,凭借精明头脑和精准投资眼光占得先机,一路乘国家政策东风起飞,旗下产业遍布海内外。前些年楼市经济好的时候,老爷子的名字还曾登临过国内富豪榜最前列,至今依然稳居前十。

  如今梁瑾接手,倒愈发低调起来。

  梁瑾的办公室在四十六层,他的专用电梯直达。

  进办公室刚坐下,秘书来问下周的二次标前会议,他怎么安排。

  梁瑾交代让副总和项目部负责人去走一趟,秘书闻言有些意外,大概没想到他会说不去,毕竟云琴岛这个项目他一直亲力亲为盯着。

  “没事,你去安排吧。”梁瑾吩咐道,没多解释。

  秘书出去后,他靠坐座椅里出神片刻,点了支烟。

  烟雾弥散,渐遮掩住他眉目间的倦意。

  梁瑾以前不抽烟,是觉得这样一时的刺激太过虚浮,也很难真正麻痹神经。

  但是后来在名利场上浸淫久了,他越来越像天生就适合吃这饭碗的,烟或酒不过是陪衬,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他都能信手拈来,面上挂着假笑,对着谁都保持着三分客气,张弛有度。

  连他爷爷都说,他做得很好,比自己这个老头子更好。

  从前觉得不可能的事,现在都已成常态。

  之后一整个下午都是忙碌的,开会、听工作汇报、批示文件,反反复复是梁瑾每日重复、永无止境的日常。

  到快七点,秘书第三次敲门进来问要不要叫饭,梁瑾尝到饥肠辘辘里生出的胃疼不适,终于点头:“让人送来吧。”

  秘书提醒他:“早上的机场开工仪式新闻出了,我发给你。”

  梁瑾随手点开秘书发来的新闻网页,官媒中规中矩的报道,配了几张仪式现场照片,最后一张是结束时的集体大合照。

  他将网页拉下,鼠标箭头移上去,点击放大照片——

  他与傅逢朝一起站在左侧最后,肩挨着肩靠得很近,但不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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