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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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腊月二十五,隋玉身上才干净,她迫不及待地烧一锅开水,将灶房烧暖和,她除去衣裳好好洗个澡。

  赵西平用骆驼驮着泡了七天的狼皮回来,狼皮白日扔在河里用寒水泡着,晚上收回来泡在草灰碱水里,皮上的碎肉油脂泡烂刮掉了,毛上的油脂也去了大半,接下来就是挂起来晾晒干,晾干了再鞣制皮子。

  “回来的正好,进来端水倒出去。”隋玉坐在灶前烤头发,冲外面说:“我再烧两锅水,你跟良哥儿都洗个澡。”

  赵西平有些不情愿,说:“大冬天的……”

  “不洗别跟我睡。”

  剩下的话噎进去了,男人老实地进来倒水。

  “就你干净。”他嘀咕。

  “像我这么爱干净的人可难找,你娶到了就偷着笑吧。”隋玉扬声说,“头上没蚤子了不舒服?”

  “那是我故意养的。”

  隋玉脱鞋朝他砸过去。

  赵西平朗声大笑,他捡起鞋送进来。

  隋玉瞪他一眼,“皮子痒。”

  “你给我搓搓?”赵西平用眼勾她。

  隋玉眼神变了,她纠结了片刻,义正言辞地说:“大白天的,不太适合。”

  她怕气氛合适会把持不住,现在月事来了,她变得谨慎,不敢再如以往那样挑逗他,一个搞不好,肚子就大了。

  赵西平洗澡的时候,隋玉躲了出去,她拿钱去街上买布,今年手头宽裕了,她去多扯几尺布,打算给一家三口各添两身换洗的里衣。

  第83章 许愿

  腊月二十七,隋文安再次穿过胡府的二侧门,隋慧的孩子满月了,母子两人熬过最艰难的一个月,但府中全无庆贺的喜意。他走进隋慧所住的偏院,这里也冷冷清清的,只有两盏落灰的红灯笼泛着点喜庆的光芒。

  打瞌睡的守门老奴被脚步声惊动,睁眼看是隋文安,她忙躬身相迎,解释说:“五少爷好不容易睡着了,姨娘吩咐我们不要大动作做事。”

  隋文安点头,宅院的主子一心扑在孩子身上,无心在琐事上费神,奴仆自然会偷懒躲事。

  “这两盏灯笼取下来擦擦灰再挂上去。”他说。

  老奴不情愿,说:“再有两天,府里的灯笼要换新的。”

  隋文安闻言不再说。

  隋慧听到声出来,她瘦了许多,面容疲惫,精神倒还行。

  “哥哥来了,刚刚在说什么?”隋慧问。

  “灯笼落灰了,我说让人取下来擦擦。”隋文安脱鞋进屋。

  隋慧看老奴一眼,老奴立马躬身下去喊人搬梯子。

  隋文安站火炉旁烤散身上的寒气,他脱去最外面沾了灰尘的衣衫,走进里间问:“孩子如何了?胖了点,眉眼像你。”

  “我觉得更像你,外甥随舅。”隋慧走进来,说:“今天晌午你别走了,我让后厨送几个菜来,我们帮石头庆祝庆祝。”

  “石头?”隋文安笑了一声,“谁取的名字?村里叫这个名字的孩子一抓一大把。”

  “我取的,我听人说孩子取贱命好养活。”

  “大名叫什么?”

  隋慧摇头,怕孩子长不大,胡大人压根没取名字,也没上族谱,说是满周岁了再取大名。

  隋文安也就不再问。

  “哥哥,你跟我说说你平日在做什么。”隋慧坐下,她已经快要忘记偏院之外的天地了。

  “种地、打猎。”隋文安想了想,他挑几件有趣的事讲给她听。

  中途石头醒了,隋慧抱他回里间去喂奶,隋文安出门,见落灰的灯笼还挂在墙上,他喊人搬来梯子爬上去,取下灯笼仔细擦干净,又续上灯油,不等天黑先点燃火。

  大红色的灯笼投下盈盈红光,隋文安站下面看了看,心里总算舒坦了点。

  吃过午饭,他打算走了,离开前,他问隋慧:“胡大人待你还好吗?”

  隋慧看了眼四下,天又阴了,奴仆都进屋避寒去了,她粲然一笑,说:“你自由了,我有了孩子,我现在只求石头能平安长大,其他对我来说无所谓。”

  她没出月子前不能陪睡,石头人小觉多又孱弱,胡大人最初来过两次,大概觉得无趣,之后就鲜少过来。隋慧倒没觉得失望,当初他纳她就是看中了她的身子,她攀附他也是为了兄长,如今这般局面倒也能理解。

  隋文安眼酸,他大妹妹不该如此的。

  他不敢再想,大步匆匆离开。

  隋慧目送他出门,转身进去守着小孩。

  傍晚时,胡大人过来了,穿过昏沉沉的甬道,拐进月亮门看见两盏明亮的灯笼,喜庆的红色让人眼前一亮,他轻吁口气,身上的疲惫散了大半。

  从光晕下穿过,胡大人推门进去就闻到了奶味,走进暖意融融的卧房,见隋慧披着长发趴在床上逗孩子,他脱鞋靠坐在软榻上,说:“还是你这里舒服。”

  “石头醒了,奴就没出去迎接您。”隋慧低声说。

  “嗯,用饭了?”

  “还没,奴盼着您会来看我们娘俩。”

  胡大人的怜弱心被牵动,他从怀里掏出一对银手镯,这时又觉得拿不出手,他喊人去拿最近新得的一对玲珑玉环和一副金头面换美人开心。

  用过饭,隋慧被胡大人拉上床,一场欢好后,趁着他这会儿舒心,隋慧趁机说:“奴有一心愿,不知大人肯不肯答应。”

  “说说。”

  “这几日奴梦到为了救我惨死的三叔,他骂我没良心,醒来我也觉得愧疚,每每伤神许久。很长时间不知道奴这个堂妹的音信了,不知道她是不是遇到难事,所以我三叔才会托梦。”隋慧趴胡大人胸口,低落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三叔还缠着我,奴害怕咱们的孩子就是受此影响……大人,您能不能帮帮奴,给咱们的孩子积积福。”

  胡大人伸手捞起隋慧的下巴,见她泪光盈盈,他犹豫了一瞬,妥协道:“真是怕你了。”

  隋慧含泪笑了,她跪在床上,说:“还有一个傻堂弟,大人记得捎上他,奴替咱们的孩子谢过大人。”

  胡大人拍拍她,隋慧躺下,晃动中,她歪头看燃烧的烛火,心想以后的日子她只为自己和孩子图谋了。

  然而,除夕那天,胡大人抽空来说:“你不用为你堂妹操心了,她男人有心用军功为她赎奴籍。赵什么平的如今在校尉大人麾下做事,我不能私下动手。”

  他心下庆幸之前没松口为隋玉改奴籍,这女人了不得,能让男人挣军功给她赎奴籍,不管是心性还是能耐都了得,一旦自由后指定安分不了。万一他日这夫妻俩遇造化,一旦查及过往,他这个造假户籍的人落不了好。

  “你别跟她来往了,门房那里我早交代过,她有什么事都找不到你头上。”胡大人嘱咐。

  隋慧黯然,心想她幸好没差人去跟隋玉说,不然又是让人白高兴一场。

  等胡大人走了,隋慧站在灯笼下思考他带来的消息,说动男人出门拼搏挣军功难,更难的是让男人愿意放弃到手的军功去赎奴籍,她设身处地想,她觉得自己没能力做到。

  如此,隋慧不再考虑隋玉的事,隋玉远比她有能力。

  隋玉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炖羊腿,赵西平跟隋良在外面扎火把,今年有他在家,扎火把、买屠苏酒、换桃符、扫屋顶的活儿都是他的。

  “等羊腿煮熟,让你姐撇三碗油汤端出来晾凉,汤凉了有羊油,羊油抹火把上,能烧小半夜。”赵西平说,他扎了三个火把,个个有大腿粗,紧实耐烧。

  “你们去年在火把上抹的什么?”他朝灶房里的人问。

  “猪油。”隋玉笑,“阔绰吧?”

  “阔绰,炒菜都抠抠掐掐的人,过年阔绰了一回。”赵西平也笑了。

  “用好油烧来好年景,今年的日子比去年可好不少吧。”隋玉得意,她掰算说:“两只羊卖了近四百钱,两头狼卖了一百二三十钱,家里有猪有骆驼,还有一群鸡,我们家的家底可不薄。”

  这样一算,家里的存银和四头骆驼一只猪加起来,也有四百两的家底了,赵西平咋舌,不声不响的,怎么突然就富裕了?

  “我招财。”一干好事,隋玉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招财你招财,都是你的功劳。”赵西平放下火把走进来,说:“想发财还是得折腾,如果你今年还在摆摊卖包子,一年进项可不少。”

  “对。”隋玉点头,她盯着灶里飙起的火苗,说:“这笔财早晚进我们家。”

  赵西平爱死了她这股自信又抖擞的劲。

  锅里的羊腿煮熟了,赵西平端盆子去捞,羊腿炖了半天,羊腿肉炖得软烂,汤色浓白,香味诱人,闻着味都能空口喝三碗粥。

  羊腿肉用筷子戳开,再舀起萝卜和汤水,装了满满一大盆。

  “来,开吃。”赵西平吆喝。

  “汤,还没舀汤。”隋良还惦记着冻羊油抹火把。

  “抹猪油。”赵西平笑看着隋玉,说:“今晚再烧出个富裕年。”

  隋玉赞赏地冲他点头,“有眼光,听我的准没错。”

  赵西平乐的开怀。

  心情好,胃口更好,一家三口带着猫官坐在暖和的灶前大吃大喝,不时举碗喝口小酒,一顿吃下来,浑身上下暖呼呼的。

  “今晚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再回来。”赵西平燥得出汗。

  隋玉无所谓,她挖出一大勺猪油搓手上,再抹在火把外侧的木头上,末了又去挖一小勺猪油放灶洞里烤化浇在火把上,火星迸上去,一触即燃。

  “走喽。”隋良双手举起火把高声喊。

  留猫官在家,一家三口锁门离家,今年他们算是出来早的人家,一路上遇上好些人。

  “新年安康。”

  “百病不生。”

  “大吉大利。”

  “岁岁无忧。”

  “……”

  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相遇的人皆开口道祝福。

  走上长街,人更多了,赵西平护着隋良别走丢了,他跟在隋玉身后,看她摇头晃脑走得高兴,嘴里的祝福词接连不断往外蹦。

  到了府衙前,跳傩舞已经开始了,激昂的鼓点一下下蹿进心里,挑动人的情绪。隋玉扔下火把,她站在火堆旁仔细观摩傩人的动作,人越来越多,鼓点越来越密集。

  倏忽,鼓声一变,傩人高声吟唱,喧闹的人群变得安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吟唱声止,鼓声重重一响,所有人跟着舞动起来。隋玉忆起她刚学的动作,立马有模有样地摆动四肢,身后的人见了,一改乱七八糟的动作,开始跟着她学。

  赵西平也是其中一个,在隋玉鼓励的眼神中,他跟着人群跳动,在密集的鼓点声中,他护着隋玉和隋良围着火堆变换姿势,他跳出了汗,跳红了脸,看着眼睛晶亮的女人,胸腔里的跳动声越来越快。

  鼓声又变,吟唱声又起,众人从火堆拿起火把直奔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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