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辞归 第5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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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何时能不再被人一算一个准?圣上能替他保证吗?”

  圣上语塞,眉宇间全是悲痛。

  良久,他哽咽着道:“母后,朕明白您的意思,朕只是想着,当年出事时、他母后遇难时,他才四岁……”

  泪水从皇太后的眼中落下,她抬起左手抹了抹,右手牢牢握着林云嫣的手。

  一字一字地,她颤着声音,道:“可失去母亲时,云嫣才一岁!”

  那么小。

  不知生和死,只会哭与笑。

  第483章 天家无亲情(两更合一求月票)

  静心堂。

  李嵘坐在窗边,一声不响,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一个时辰前,曹公公来请的人。

  李嵘不晓得他与母妃说了什么,只看到母妃惊慌失措,立刻就随曹公公走了。

  隐隐约约的,李嵘察觉到事情不太妙。

  莫非父王出事了?

  李嵘不敢断言,但他觉得,能让母妃那么慌乱的,十之八九与母妃有关。

  待听见外头动静,李嵘忙起身从偏殿走出去。

  “母妃。”他唤了一声。

  晋王妃抬眸看向他,有一瞬的恍惚,而后整个人如释重负一般、身子软了下去。

  嬷嬷眼疾手快,赶忙搀扶住了她,两人才没有一道摔坐在地上。

  李嵘帮着嬷嬷将力竭的晋王妃扶到屋里,又倒了一盏茶递过去:“您怎么了?”

  晋王妃一口饮了,面对儿子,她渐渐平复下来。

  “嵘儿,”她握住了李嵘的手,尽量放平语气,“你父王殁了。”

  李嵘愣住了。

  饶是猜想到了事情不妙,但亲耳听母妃这般说,李嵘连呼吸都紧了。

  “怎么会……”李嵘喃喃,“母妃见到父王了?父王当真、当真殁了?”

  “刚才就是随曹公公去认了认,”晋王妃道,“我亲眼看过了,的确是你父王。”

  李嵘的眼睛瞬间红了:“我能去见见父王吗?我是说,不管他做过什么,他都是我的父亲,做儿子的想给父亲磕个头。”

  “我晓得、我晓得你,”晋王妃轻轻拍着李嵘的背,“这事还得听皇太后的意思,但娘娘素来宽厚,你只是磕个头……”

  是啊。

  只是磕个头,再不用有别的事了。

  其实,在听说李渡死了的时候,晋王妃长松了一口气。

  她是庆幸的。

  李渡在外头不见踪影一日,她提心吊胆一日。

  现在死了,就再不会连累她,连累她的娘家人了。

  最重要的是,不会连累嵘儿了。

  都说知子莫若母,但晋王妃不敢说自己看穿了儿子。

  大部分时候,她觉得嵘儿乖顺,可她也做过噩梦,梦里嵘儿受李渡指使行事,惹来祸端。

  大半夜的,从梦中惊醒过来,晋王妃记住了她狂乱无序的心跳,记住了浑身淋漓的大汗,她太怕了。

  终于、终于让她等到了李渡死的这一日。

  不管嵘儿内心里到底怎么想,与李渡是否有联系,那已经是个死人了,嵘儿就再不用做什么了。

  仅仅是去磕个头。

  晋王妃都想给李渡磕个头。

  总算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庆幸的情绪满溢,悬着的心落下来了,晋王妃没有忍住,抱着李嵘嚎啕大哭。

  这是“死而复生”、是“劫后余生”。

  “嵘儿,”晋王妃一边哭、一边与李嵘道,“你父王殁了,与他相关的案子便能一件件了结。

  等事情办完,我们就能出宫回去了。

  先回你外祖家住些时日,之后我们搬出来,我们母子安安静静过日子。”

  李嵘不住安慰母妃:“都听您的安排,您放心,还有我陪着您。”

  晋王妃泪眼婆娑,却是没有看清楚,李嵘眼中神色复杂极了。

  等晋王妃发泄了心中情绪,李嵘才又问道:“父王是怎么死的?”

  晋王妃摇了摇头:“曹公公没有细说,我也就没有问。”

  李嵘不再多言。

  只不过,这种事情哪里可能瞒得住?

  不过一日,各处都有了些传言,且越传越是丰富。

  林云嫣也听了一些,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也有不少夸大其词。

  想来也是,如此天赐良机,没人会放过。

  金銮殿上有正直的御史大声斥骂,也有各怀心思的臣子借题发挥。

  大殿下是不是被算计的,那很重要吗?

  重要的是,借着这次机会,彻彻底底让李邵失去继位的可能。

  尤其是柳、顾两家,原就是“反李邵”的急先锋,这下子更是丝毫不藏不装,与一派的官员彼此配合,不止要定李邵假借圣意的错,还要定他滥杀无辜的罪。

  反正,吉安镇就是死了这么多人。

  底下官府照着名册分出来真假百姓,亦可以黑着脸、捂着胸口骂回去。

  “圣上还要护着大殿下吗?”

  “当年私出裕门就替大殿下瞒下了,回京的辅国公不敢说真话,裕门那么多将士也不敢说真话,今时今日,这份名册难道就是真的了?”

  “若非郡主及时向安逸伯求援,现在的吉安又是什么状况?”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李邵都没有听到,他还是病倒了。

  秋雨凉,他先是为着杀了李渡而热血沸腾,很快又知道杀了个假的而愤怒不已,一身湿漉漉回到京中,大起大落没有抗住,沐浴完还没吃几口饭菜,就先哇哇吐了一地黄水。

  太医赶紧来了,诊脉开药,让人先养着。

  圣上没让挪回毓庆宫,依旧留在他这里偏殿,就近照看着。

  当然,让圣上心焦的也不是李邵的病。

  太医说了,就是受寒又劳累,没有大事,养一阵就好了。

  圣上操心的是后续事情。

  皇太后说的话,朝臣们说的话,全在他的脑海里来回反复。

  下朝后,圣上又去看望李邵。

  李邵昏昏睡着。

  郭公公道:“半个时辰前醒过一回,喝了药,才又睡下。”

  圣上坐了一刻钟,才又走出去。

  曹公公上前来,道:“圣上,皇太后准了李嵘殿下去拜别李渡。”

  圣上哑声道:“知道了,应当的。”

  李渡的尸体被安置在碧华宫,也就是从前他的生母章选侍住过的宫室。

  这也是皇太后与圣上提了后定的。

  恨自是恨得咬牙切齿,但仇人死了灯灭了,活着的人还得念着些名声。

  私下里,皇太后也与林云嫣说了番真话。

  “圣上知理却念旧,哀家逼他放弃李邵,道理上他明明白白,但心中难免会有疙瘩。”

  “人之常情,人人喊他圣上,他却也不是圣人。”

  “李渡的身后事,逞一时之气自是裹席子扔出去算了,可谁会不爱仁厚之名呢?”

  “哀家主张着办了,圣上也少些压力。”

  “总归是死人了,云嫣,活人不与死人较劲,活人要计较的事情还多着呢。”

  林云嫣听得明白。

  李渡造反,他照样姓李,身后事办得漂亮些,也省得被宗亲、被御史们念念叨叨的。

  好坏都是皇太后顶在前头,圣上得领这份情,哪怕皇太后在李邵的事情上强硬一点,也不会真撕破了脸。

  “圣上会放弃大殿下吗?”林云嫣问。

  皇太后思量了许久,道:“道理上都通了,心情上,得过道坎。”

  林云嫣颔首。

  她借着苏议、苏昌的由头,坐视李邵去吉安,为的也就是给李邵再盖几身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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