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早就知道夫君是狐狸变的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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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愣,怔怔看着应宗主惊恐的表情,忽然明白自己无需害怕了。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所依靠任人宰割的少年了,他有了反抗的底气。

  “既然我们相看两厌,你告诉我遗物在哪里,我自己去取便是。”应落逢学着闻丹歌的模样淡然收剑,应宗主缓过神,甩袖留给他一个背影:“你休想!跟上!”

  母亲确实给他留了东西,只是十数年过去,看守库房的人监守自盗,能留给他的不过一个陈旧木匣。

  应落逢知道这匣里多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值钱的早就被下人拿走了。但这是母亲唯一的遗物,他仍然十分珍惜,指腹一点一点揩去木匣上的灰尘。他看着木匣上斑驳的纹路,眼前浮现璩娘死前苍老的脸。她牢牢牵着他的手,说:“一定要把公主带回去,把她带回去......”

  带回到哪里去?她早就无家可归了啊。

  应宗主不欲让库房里的灰尘脏了他的衣角,只站在门前冷冷看着。见应落逢眼角泪光闪烁,他又变回那个慈祥疼爱的父亲,道:“斯人已逝,你母亲若九泉有知,也会感到欣慰。”

  应落逢低垂眼眸,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弧度。他抚摸着木匣上锈迹斑斑的锁,问:“钥匙在哪里?”

  应宗主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巧的钥匙,又在应落逢伸手时收了回去。应落逢明白他这是要开条件了,不甘示弱地举起传送符。

  两相僵持不下,应宗主先开口:“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只是想帮你一把。”

  应落逢气极反笑:“那就把钥匙给我。”

  应宗主摇头:“不成、不成。那匣子被施了咒法,外力强破会自爆,只有我手里的钥匙能打开。你不如先听听我的条件。”

  ————

  另一边的筵席上,八风长老对着闻丹歌面无表情却极有压迫感的一张脸,差点没给她跪下。他战战兢兢地介绍了遍桌上的餐品,介绍完了应宗主还没回来,只好又扯些有的没的。原本他还担心闻丹歌心中不虞,不耐烦了会掀桌。但好在她虽兴致缺缺,倒也不会拆台,只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

  八风长老从未觉得半个时辰如此漫长,简直比他一辈子都长。闻丹歌见他时不时擦汗,以为他身体不适,善解人意地开口:“身体不舒服就请回吧,我就在这里等,哪也不会去。”

  “好、好,那我就先回去歇着了?您慢用。”八风长老感激地给她行了一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他,就连和贺兰时擦肩而过都没发觉。

  贺兰时一身丫鬟打扮,路过熟人时迅速低头。

  那夜她第一时间跑回了方寸宗,却什么都没说,在自己房间闭门不出。第二日宗主夫人派人来敲门,她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出了这样的事,她从前在宗主夫人面前刷的好感全部坠到谷底,这两天去请安,宗主夫人只派了下人不咸不淡地打发她。

  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最坏的是阿扇打听到莫公子要成亲了,娶的杨柳宗一位长老的女儿。纵使莫公子来信,字字泣血地说长辈施压才不得为之,日后一定会休妻娶她云云,贺兰时全当耳旁风放了。

  男人的话最不可靠,她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

  在心中反复默念这句话,贺兰时下定决心,转身端了一盘樱桃酥混入侍女的队伍。闻丹歌认出她,才要张口说话,被她眼疾手快地塞了一颗樱桃堵住嘴。

  贺兰时假装磕头谢罪,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别喝黄藤酒。”

  【作者有话说】

  璩qu,第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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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红纱罗帐

  ◎红纱罗帐,软被锦裘◎

  闻丹歌弯腰扶她的动作一顿,贺兰时便趁这个间隙迅速站起,微福了福身重新流入侍女们的队伍中,只一眨眼不见了踪影。

  旁边一位弟子见她看着远处不说话,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闻、闻姑娘,刚才那位侍女可是有哪里不妥?需不需要我”“不用。对了,你们少宗主还好吗?”现在还有心思报复她的,除了应宗主就是应礼了吧。

  弟子被她问得汗流浃背,哆嗦道:“少宗主、礼少爷他被罚禁足,小的、小的不知......”闻丹歌点点头,继续问:“那你们宗主夫人呢?我记得前不久她生了次病,现在病好了吗?”

  弟子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透身子抖若筛糠,却还要硬撑着回答问题:“回、回闻姑娘的话,夫人的身体已经大好,劳您挂记。”

  闻丹歌得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为难他,随意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小块碎灵石赏了。那弟子不敢接,却也不敢不接,进退两难之时头顶传来闻丹歌疑惑的声音:“为什么不接,从前你都拿的。”

  弟子猛地抬首,眼里闪过惊愕,闻丹歌接着道:“那日我向你问夕山怎么走,不是么?”

  原来她还记得......弟子不吭声了,沉默地退回到一边,她却从他的动作里琢磨出一丝提醒的意味。

  应宗主居然连和她说过两句的人都能找出来伺候她,是下定决心要奉承了。那么贺兰时说的黄藤酒会出自谁的手笔?应礼?还是他母亲宗主夫人?

  又或者贺兰时在扯谎。

  ————

  贺兰时并没有撒谎,宴上要呈给闻丹歌的黄藤酒确实有问题。

  连着两日都被拒之门外,贺兰时终于按捺不住,买通了门房进去,希望能和应礼“偶遇”。宗主夫人不会轻易原谅她,应礼则未必。一来她向闻丹歌告发时应礼已经昏过去了,二来他现在正是需要别人逢迎重新建立自信的时候,而她最擅此术。

  只是她没想到,会撞见应礼安排人给闻丹歌下毒。

  拜闻丹歌所赐,应礼不仅废了两条腿,后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他那张本来还算能看的脸也被应宗主抽肿,无论妙春长老如何补救,半张脸上依旧留下了硕大的巴掌印。

  应礼就顶着这样一张有碍观瞻的脸,被人推着坐在轮椅上,口齿不清地安排手下:“......到时候你就把这...药下在黄藤酒里......你放心,事成之后,我定......若是事情败露,你那一家老小我也......”

  贺兰时略懂一些隐息术,就藏在墙后屏息听他讲完,奈何耳力欠佳,并未听清下的是什么药,也没听清他到底安排了谁动手脚。只是这些就让她心跳不止,唯恐暴露只好匆匆离开。可回到住处后,她越想越纠结。

  要不要告诉闻丹歌?告诉她的话,她势必会找应礼麻烦,那应礼岂不是更不可能保持少宗主的身份,从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不告诉闻丹歌的话......她想起那天夜里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和那一柄始终未砍向自己的宝剑,终于还是下定决心。

  闻丹歌身份不简单,连应宗主都要让她三分。自己若因告发有功入了她的眼,不比攀男人做甚宗主夫人强?

  ————

  半个时辰到了,应宗主如期带着应落逢入座。闻丹歌看出应落逢神色恍惚,问:“怎么了?”

  应宗主唯恐她觉得自己怠慢了应落逢,赶紧解释:“老七见了他母亲的遗物,睹物思亲、睹物思亲。”

  应落逢将迎魁还给她,抿着唇不发一语。闻丹歌淡淡“哦”了声,不知信了还是没信,随口问:“詹州产酒吗?”

  方寸宗所在便是詹州,应宗主听了只当她对方寸宗特产来了兴趣,道:“产的。詹州有一黄藤镇,特产黄藤酒。”

  闻丹歌眨眨眼:“所以席上也一定有喽?”

  应宗主笑道:“自然。不光有黄藤酒,还有紫苏、屠苏、秋露白、剑南春......闻姑娘想喝哪种?”

  他说一种,闻丹歌便屈指在桌上敲一下,敲得人胆战心惊。她看了看应落逢,忽然有了主意:“既然要喝酒,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喽。不如请少宗主和贺兰姑娘一起来?我们也算旧相识,古语不是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是和非嘛。虽然从前多有龃龉,不妨借酒把话说开?”

  应宗主没料到她突然要和解。但横竖应礼在他心里已经是一枚弃子,眼下把闻丹歌伺候好才是要事。当即便派了人去喊应礼和贺兰时,还不忘把应落逢往她身边推:“我老了,还是你们小辈聊得投机,你们坐一处。”

  应落逢本来坐在闻丹歌对面,一抬头眼神便能交汇。现在被应宗主推到她身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闻丹歌眼明手捷扶了一把,他才稳住身形,小声道了句谢,端正坐在她旁边。

  他坐时脊背挺得笔直,细看才能发现那是绷直,再仔细看,还能发现衣褶处细微的颤抖。

  他在忍耐什么?

  闻丹歌想直接问,便倾身凑近了些。可她甫一靠近,应落逢就像被火燎似的站起身,一把紫檀木椅随着他的动作倒地,发出“咚”的巨响。

  动静引来了应宗主的注意:“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这一句话像是别样的警告,应落逢重新安静下来坐回原位,却仍然闭口不言,不肯交流。

  闻丹歌愈发觉得奇怪,这时应礼被人推进来,推他的正是贺兰时。

  目光相接,贺兰时率先移开视线,神态自若地给应礼理了理鬓发。应礼则毫不掩饰地瞪着她,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闻丹歌恐怕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一众人到齐,应宗主口中的“便饭”终于可以开始。他一人坐在首位,左边是闻丹歌和应落逢,右边则是应礼和贺兰时,好巧不巧,最有仇的两个人面对而坐。

  闻丹歌无所谓,泰然自若地品菜,偶尔和应落逢指一指哪道菜好吃、哪道菜难吃。贺兰时十分尽心地替应礼夹菜喂饭,忙得自己没吃几口。

  闻丹歌觉得奇怪:“你伤的不是腿吗?怎么手也一起废了,连自己吃饭都不能?”

  她不提还好,一提,应礼压抑已久的怒火便爆发出来,咬牙切齿道:“阿时愿意这么对我,你管得着吗?”

  “应礼,不得对客人无礼。”应宗主斥道,应礼也不遑多让,似乎是那晚后父子俩便撕破了脸皮。眼看着就要吵起来,贺兰时轻咳一声,重新把话题绕到闻丹歌身上:“闻姑娘可要人伺候用膳?”

  闻丹歌赶紧摇头:“不用。”说完仿佛怕应落逢误会,又对着他郑重声明,“我娘说我一岁半就能自己吃饭了。”

  应落逢:“......”他实在没忍住出了声:“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话说到一半又连忙住嘴,生怕被她听出异常。

  但闻丹歌还是捕捉到一瞬而过的喘息声。

  他到底在忍耐什么?

  菜上到一半,山珍海味都齐全,却因为席中众人各怀心思,吃得没甚滋味。应宗主拍了拍手喊人上酒,下一秒,就有容貌姣好的侍女各捧一银壶为他们斟酒。

  给闻丹歌斟酒的是一位杏眼侍女,瞧着有几分眼熟,或许在应礼身边见过。闻丹歌举起酒杯,酒液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麦香,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杯再正常不过的酒。

  但应礼嘴角微扬的弧度让闻丹歌确信,这酒有问题。

  落座,上酒,一切都如预想般顺利进行,应礼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

  这个女人居然敢废了他一双腿......还先他一步退了婚!她以为占上风的是她吗?她以为他会就此偃旗息鼓任她猖狂吗?不、他会让她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贺兰时别过脸,不去看应礼面目狰狞的脸,也不去看闻丹歌的动作。

  她没有听见那句话吗?还是说,她不相信?

  一杯酒,两副心肠,三个人。琼浆玉液在杯中荡漾,随着闻丹歌的动作泛着一圈一圈的涟漪。

  杯至嘴边,唇角沾上晶莹,应宗主忽然开口:“闻姑娘,多亏您出手相救,老七才能险里逃生。这孩子腼腆,心里却感激,说什么也要敬您一杯。”

  闻丹歌动作一顿,缓缓将酒杯放下看向应落逢。应落逢心知这是应宗主下的最后通牒,深吸一口气,提起手边玉壶斟了一杯新酒递给她:“......请。”

  她这才发现,他眼眶微红,长睫忽闪如蝶,鬓角发丝被汗珠沁湿,声音也哑得不成样子。

  像一颗半涩半熟的果。

  他不停眨着眼,似乎想借此提醒她什么,但闻丹歌眸中只有他抿成一条线的唇逢,无端回忆起她二百岁生辰那夜仙子湖的遭遇。

  原来仙子湖里真的有仙子......

  “不行!”应礼的一声喊叫将理智拉回。闻丹歌眼中恢复清澈,低低道了句“失礼”,转头去对付应礼:“有何不可?”

  应礼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坏了事,却仍不死心:“......我是他兄长,我先敬你。”

  闻丹歌挑眉,却也如他所愿举起酒樽:“你要敬我也可以。但他旧伤未愈喝不了酒,你这个做兄长的,可要帮弟弟多担待些。”

  她知道应落逢在暗示他的酒有问题。该说不愧是亲父子吗?连下作手段都如出一辙。

  这回却轮到应宗主说不行了。闻丹歌没甚耐心地把剑拍在桌上,歪头问:“难道应宗主想喝?”

  应宗主犹豫半晌,退了回去,只敢暗地里瞪一眼应落逢,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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