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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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时宴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官家,看到他浑身有些发憷。

  官家愤愤地抬手指向了一旁的柱子,“你倒是撞啊!你们御史台动不动就喜欢用撞柱子来威胁人,你倒是撞啊!我已经叫人将这大殿里的柱子都包过了!你倒是撞来试试!”

  韩时宴却是半分没有笑,“我的私心,不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那《远山图》就挂在舅父的私库里么?”

  官家脑子一嗡,老脸一红!

  他气得想要去抓桌上的镇纸,可瞧见那玉质通透乃是欧松遗物,又瞬间歇了心思!

  “难不成我还应该多谢你?”

  韩时宴摇了摇头,“不必,维护君主的威严,也是臣子没有办法的责任。舅父,只有剜掉腐肉,才能够长出新肉来!一个虚假的太平盛世,当真是您想要的么?”

  “帝王倡之于上,群臣效之于下。”

  “您想要整个大雍朝上行下效,每个人都碌碌无为,将苦难冤屈视之不见,好人得不到褒奖,坏人得不到惩治,百姓永远都看不到公正的那一日吗?”

  “还是想要我大雍朝的律法,像顾家那七七四十九条家规一般,成为刻在史书,刻在石碑上的笑柄吗?”

  官家气了个倒仰,他的手颤抖着,嘴唇动了动正想要说些什么。

  却是又听韩时宴说道,“是谁将那张《远山图》献给了舅父,他是否知晓那考题,又或者说他能否拿到那个考题,他又因为进献宝图得到了多少好处,这个世上没有人比舅父更清楚明白了!”

  “时宴会日日站在大殿之上,等着看那顾家阖族覆灭,等着看那泄题之人走上法场!”

  官家冷笑一声,“不许你早朝,你又如何?”

  “在御史台看着官家铲除大雍蛀虫!”

  “赶你出御史台你又如何”

  “在开封府门前等着真相大白!”

  “将你流三千里!”

  “便是在那坟墓里,臣的冤魂也一定要看到官家杀了那献宝之人!”

  官家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指向了韩时宴,“你这是在威胁朕!”

  他若是不让姜伯余同王一和彻查此案,惩治顾家……那么韩时宴将不顾他的脸面,直接将那《远山图》在他私库当中一事告知天下!

  “你你你……”

  官家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韩时宴跟前,他抬手想要去抽打韩时宴,可发现自己身高远逊于眼前之人,气得猛的跳起,一巴掌直接拍在了韩时宴的脑门上。

  见到身上沾着的鲜血,他先是一愣,想起了旧事,随即手缓缓地放了下来,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给我滚!”

  韩时宴拱了拱手,抬眸看向了官家,“臣告退!”

  他张嘴还想说什么,官家却是骂道,“闭嘴!滚!”

  韩时宴挑了挑眉,什么话也没有说,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他走到门口看见了站在一旁等候着的太师姜伯余,又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王一和,冲着二人行了礼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王一和瞧着韩时宴头上那醒目的红色,嘴唇轻轻地动了动,他看着韩时宴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为臣之道有许多种,奸臣佞臣忠臣……当然也有宁愿以身殉道的直臣!

  他跟在姜太师身后进了官家的书房,默默地行了礼。

  “你们来得正好,泄题之人乃是朱又瑾,秉公办理了罢!姜卿,倒是那顾家……刚过易折,这天下日后到底是诚儿的,时宴这般不通人情世故,不明白我的苦心,可如何是好?”

  太师姜伯余温和地笑了笑,“官家应该高兴,韩御史是个直臣!孤臣才是!”

  “且韩御史虽然性情耿直,手段激烈,但他对于官家的忠心,对于大雍的忠心有目共睹。”

  姜伯余斯条慢理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递给了官家,官家接了过来,擦拭起了手上的血迹。

  “至于顾家,昨夜顾均安便被那吴江抓去了开封府大狱,福顺公主可有前来向官家求情?公主孝顺又识大体,想来也是不会让官家为难了!”

  官家的眼睛垂了下去,他的神色有些晦暗,让人搞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对于这些,无论是姜伯余还是王一和都见怪不怪了,二人亦是垂着眸静静地垂手站在了原地。

  第173章 谢你自己

  韩时宴头一回觉得,从官家的书房到早朝的大殿,再到出宫的那一条路有那般长……

  他提起衣摆,跑过了长长的宫道,下过了上百级的台阶,一直到瞧见那内城门外道上的暗红色的身影,这才放缓了脚步,平稳了自己的气息。

  顾甚微抱着那把长剑,静静地靠在一株笔直的大树下。

  这几日太过忙碌,他压根儿来不及欣赏春色,不知道何时那树上已经挂满了绿,日光通过树叶洒落了下来,映衬得她暗红色的皇城司官袍像是印上了花纹一般。

  在那一瞬间,韩时宴觉得他心中好似有一副画,不提笔都已经画了出来。

  他整了整衣袍,斯条慢理的朝着门口走去,淡淡地看向了光影之中的顾甚微。

  “顾亲事,你可以去开封府接你阿弟回家了。”

  韩时宴轻描淡写地说道,走到了顾甚微跟前。

  他看着顾甚微,等待着她欢欣雀跃的抬起头来,可等了许久那个一言不合就拔剑的姑娘依旧是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的。

  韩时宴低头看去,却见她那暗红色的衣袍上头,不知道何时滚上了一颗水珠。

  他微微一怔,伸出手来,轻轻的覆盖在了顾甚微的头顶上。

  韩时宴想要说一些什么,可先前在大殿上还叽叽呱呱能说一千道一万的嘴,这会儿却像是被人毒哑了一般,满肚子的话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的思绪很飘忽,一下子想到了顾甚微吃点心,吃得鼓鼓囊囊的双颊;一会儿又想到了她拔剑在乱葬岗上杀得鲜血淋漓那狠厉决绝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甚微方才抬起头来。

  她的眼睛丝毫都没有泛红,仿佛先前韩时宴瞧见的那颗泪珠是他幻想出来的一般。

  “韩御史,你方才从里头走出来,没有吓死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么?”

  韩时宴一怔,就瞧见顾甚微指了指他的额头,他瞬间往后跳了一步,有些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拿起来胡乱在脸上擦了起来。

  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他着急出宫家顾甚微,同她说科举舞弊案的事情,却是不想忘记了擦掉脸上的血。虽然这里没有镜子,但是他想都想得到如今自己是一副怎样的狼狈模样!

  怕不是那关公的面膛都没有他的红!

  他正想着,就瞧见顾甚微从一旁的枣红马背上解下来一个水袋,从里头倒了一些水在自己的帕子上,然后递给了韩时宴,“擦擦罢!韩灭门,要是这般招摇过市,我怕日后你得改名叫做血光之灾!”

  韩时宴听到韩灭门这三个字,刚想要回怼回去,就听到一旁的顾甚微轻轻地说道,“谢谢你!”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韩时宴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

  “这是你千辛万苦寻找了三年线索的结果。你先铲除了顾家的大房二房,戳破顾家伪君子的面具,然后又救出了李东阳,找到了《远山图》的线索……也是你稳住了福顺公主,让顾家没有了援手。”

  “你随便在御史台找一名御史替你揭露这些,都能够让顾家那群人永无翻身之日。”

  “是你亲手替你爹娘还有小弟报了仇,倒是我白白的为御史台捡了一份政绩。”

  “顾甚微,要谢你就谢你自己。”

  顾甚微听着,朝着身边的韩时宴看了过去。

  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嘴毒书生,在这一瞬间让人瞧得顺眼了十分!

  “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注意到老贼了么?”

  两人异口同声的开了口,结束了那谢来谢去矫情巴拉的话题。

  虽然问的不是同一个问题,但是二人还是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沿着朱雀大道朝外走去,那枣红马儿压根儿不用牵,屁颠屁颠的跟在了顾甚微身侧,东张西望的看着热闹。

  “一点小伤,不值得一提,昨天十里替我重新包扎了一番,过两日便彻底好了。”

  韩时宴点了点头,他压低了声音,“如同咱们所料,就在朝堂之上。不过可惜的是,顾言之很谨慎,即便是到了顾家存亡的档口,他都不敢目光锁定求救。”

  “想来此人不但位高权重,而且动起手来狠辣无比,同官家完全是相反的性情。”

  官家信奉无为而治,走的乃是中庸之道,练得最熟练的神功是和稀泥,喊得最多的名字是姜伯余,最喜欢的是今日无事启奏退朝,最盼望的是死爹死娘死嫔妃死大臣,这样便能哭唧唧休朝……

  便是养了张春庭这么一条疯狗,他下的命令却还是拦截沧浪山宋雨递过来的证据,省得那东西落到御史台手中,在朝堂之上掀起血雨腥风。

  顾言之敬畏那人,远胜官家。

  韩时宴想着,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角的伤口,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顾甚微一脸讥诮,“就咱们大雍朝这水土,哪里养得出这样的人!也不过就是个夹着尾巴的财狼罢了,得了那么多神兵利器,拿了那么多税银,还养了天字好些号的杀手,那又如何?”

  “不照旧是缩头乌龟一个,半分不敢露出头来?到现在也只能学着官家喜欢的样子,套上个虚伪的面具,真是无用的废物!”

  韩时宴一愣,四下里看了看,想着会不会有皇城司的听壁角。

  瞧见顾甚微的官袍这才回过神来,皇城司的第一凶鬼不就在这里么?难怪他们周遭都没有人靠近!

  顾甚微骂着,站住了脚步,她抬眼朝着顾家老宅的方向看了过去,站在这里连屋顶的一角都看不清楚,可她却是知晓,她来边境城的第一个目的已经实现了。

  “顾言之现在应该被押到开封府去关押起来了,官家命令太师姜伯余同开封府尹王一和共同负责科举舞弊案。你可要去狱中见见他?”

  顾甚微神色复杂地看向了韩时宴额头上的伤,“韩御史莫不是被砸一下脑袋,反倒是被砸出了什么读心之术?”

  韩时宴耳根子一红,刚想要接话,就瞧见顾甚微一跃上了枣红马,她伸手一薅直接将他薅上了马去,二人瞬间疾驰直奔开封府地牢而去。

  第174章 顾家众生

  开封府的地牢爆满。

  王一和的这地界,那已经不是从前靠着斗鸡摸狗就能进来混口饭吃的地方了。

  顾甚微同韩时宴已经是熟面孔了,那腰间悬挂着锁匙的狱卒连问都没有问,直接迎了二人下楼。

  “我们吴推官出去了还没有回来”,狱卒轻车熟路的递给了韩时宴一盏灯笼,“他吩咐说若是两位大人过来,叫小的同大人说上一句,那褚良辰同陈神机明日便要流三千里了。”

  “大人若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去说,若是有亲人想要相送,卯时三刻可在长亭相候。”

  狱卒说着,又重新点了一盏灯笼递给了顾甚微,他生得精瘦精瘦的,一瞧便是个灵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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