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 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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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想起她这句话。

  可再乖的人,也有自己的脾气。

  他想了很多很多。最终,释放出蛊虫,爬到她身上。

  这是他一直想下,但却从没下过的情蛊。

  是他能拉拢她的心的最后一道屏障。

  阿图基戎把呼吸放到最轻,目不转睛地盯着蛊虫爬行的轨迹。

  只要这八年来,她有对他动过心,哪怕只有微微一瞬,情蛊就能下成。

  进了、进了……

  一阵折腾过后——

  蛊虫死了。

  是的,他用精血培养数年的蛊虫,死了。

  一生只能下一次的情蛊,没了。

  这代表,她从来没有动过心。

  甚至,她的绝情反噬了情蛊,让蛊虫看不到任何一点希望,选择自我了结。

  可她明明说过啊。

  明明说过那么多句不重样的情话。

  明明当着诸多神灵的面发过誓,说过他是她见一个爱一个里,最爱的那一个。

  明明说过他们一定会有以后,会有以后的以后。

  她明明做过许多表达爱意的事啊。

  明明给他写了好多封情书,明明毫不吝啬地向整个苗疆表达了她对他的喜爱。

  明明她欣然接下了他送去的定情信物。

  明明把他的全部都亵玩了个遍。

  就算是养条狗,那养了八年,怎么说都要有点感情吧!

  可她……

  居然,都是在逢场作戏么。

  阿图基戎想掐死她。

  可那手摆在半空,怎样都落不下去。

  最终,他落荒而逃。

  他跑得急,身上的物件掉得越来越多。

  黑皮半掌手套被荆棘划得稀烂,蛇形耳链被树枝挂走。绑小辫的发绳崩裂了,小辫狼狈地散开。银饰品被风吹落,不知刮去了哪个方向。

  八年。

  在她眼里,他是谁的替身,又是哪个过气的情人。

  荒唐大梦一场,到头来,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他跌倒在地。

  根植在身体里的另一部分情蛊开始反噬,在他的血脉里,炸开一个又一个烟花。

  也把他的所有爱恨嗔痴,一并炸得连碎渣都不剩。

  他倏地吐出一口血水。

  嚎啕大哭。

  *

  次日天一亮,灵愫就跟阁主上了船。

  船行了一段距离后,背后突然传出一阵阵呼喊。

  灵愫回望。

  只见江边挤了无数个人,密密麻麻的,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堆着人山,亮出一道巨型横幅,上面写着一行大字。

  看着横幅,再配合着对岸的呼喊,灵愫终于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一大群人,喊着生疏的中原话。

  “易姐!不要和丑男人谈情说爱!”

  灵愫“噗嗤”笑出声。

  她朝对岸比了个大大的心。

  心里念了句:祝你们都好。

  吃好喝好,睡好玩好,一切都好。

  过了会儿,阁主见她还在朝对岸比心。

  “行了,别煽情了,回船舱里吃饭。”

  灵愫不耐烦地“啧”了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嘴怎么还是这么毒。”

  见阁主不吭气,她又接着说:“真的,你有时说话很难听。还好我有颗强大的心脏,要不然迟早被你气死。”

  俩人进了船舱里。

  阁主不搭理她这抱怨话,反而开口说起另一件事。

  “半年前,我去沧州办事,居然在那里碰见了蔡逯。”

  “真的假的?不是在诓我?哎,我说,你出去办事,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么。”

  阁主翻她个白眼。

  “我哪一次出去办事没提前跟你报备过,你呢,不是在练武,就是在哄情人,什么时候把我的话听进去过?”

  灵愫“哦哦”两声。

  蔡逯。

  时隔八年,她再次想起他。

  是当年的任务对象,是被她反复折磨的……

  一条可怜小狗。

  她问:“他现在成什么样了?”

  本是随口一问,可阁主听了这话,却沉默起来,不再回话。

  “说啊,他现在成什么样了。是大腹便便油腻男?还是两鬓花白老大叔?说呀说呀,你怎么不说了?”

  灵愫晃着阁主的胳膊,可阁主一直不回她。

  这就怪了。

  她的好奇心忽地窜升到顶峰。

  她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阁主回过神,“什么?”

  可就在等她回话时,她却又沉默了。

  这下换阁主晃她的胳膊,“说呀,你怎么不说了?”

  灵愫:“我最讨厌你,说话总是说一半。”

  阁主:……

  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随口搪塞:“急什么?总会见面呗。”

  嘿,要从他嘴里问出个有用话,可真是难!

  然而,越是不跟她说,她便越是会去想。

  八年了,她三十岁了,蔡逯也该三十五岁了。

  他到底会是什么样呢。

  路上,灵愫提前给小谢递了信,告诉他,她要回来了。

  她也给自己写了两句激励话。

  第一句是:稳住,能赢。

  她能抓住最后一个仇人,彻底从仇恨中解脱。

  第二句是:去享受,而非发泄。

  现在的她,多了一点点“良心”。

  过去与情人相处,她总是在发泄情绪。现在她的情绪更稳定,更收放自如,她想去享受人生。

  所以,也去享受与未来的情人调情吧。

  *

  压着七月末的尾巴,他们回到了盛京,选在一个不显眼的小渡口下船。

  那小渡口,恰好落在北郊。

  脚一落地,眼睛一抬。

  原来这就叫“岁月如梭”、“时过境迁”。

  八年前,北郊是个大荒地。

  荒凉到想买个蔬果,都得“腾腾”跑八百里远。要是想喝口水,洗个身,就得推着堆满水桶的小破车,跑到山里打水。偏那路也崎岖,装十桶水,回到原地,颠簸得只剩两桶。

  过去北郊风沙弥漫,要是想看看自己变黄变黑是什么模样,往这里站个半天,就能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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