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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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暮洲手腕上的绣球花重新开始活动起来,一直散发着微烫的热度,那热度不再灼人,而是微妙地平衡在了温暖和热烈之间。

  纪筠确实什么都没有忘记,“找姐姐”这件事深深地埋在她的心里,经历了整整一年的煎熬,已经不在是最开始那简简单单的一句童言了。

  在游乐园里,拥有主观意愿的“纪念”跟他们说的那句话——这是一句迟来的请求,是“纪念”也想要找到自己原来那个姐姐。

  何况“找姐姐”不光是纪念的愿望,也是纪筠自己的,她也渴望自己能从这种负罪感中脱离出来,将自己重新拉出水面。

  “我见过你的妹妹。”许暮洲一点点地解下腕上缠绕的皮绳,轻声说:“她也跟我们说过这句话——大概她会说的话也不多,于是重复了好几遍。”

  纪筠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许暮洲也不在意,他拉过纪筠的手,将那枚完全变白的绣球花项坠从皮绳上取下来,按着纪筠的双手将其合拢,然后将那枚项坠放在了纪筠的手心里。

  “你的妹妹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但是我可以用一样东西跟你换。”许暮洲说着冲严岑招招手,对方不情不愿地往他身边挪了一步,任许暮洲从自己兜里摸出了那张打印出的照片。

  这张照片还是原本纪筠自己的屏保,许暮洲本想将这张照片递给纪筠,但临时改了主意,他用膝盖垫了一下,将这张照片叠成了一只小小的纸船,然后一统放在了纪筠的手里。

  “你妹妹要走了,你要保重自己。”许暮洲说。

  纪筠双手颤抖着拢住了那两样东西,她的眼泪砸在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水洼。

  “严哥。”许暮洲说:“你能不能看出来,‘桥’是什么?”

  严岑退后一步,目标明确地伸手往纪筠的床上够去。许暮洲侧着头看着他的动作,本以为严岑要拿起那本《雪娃娃》,谁知他的手在绘本封面上摩挲了一下,反而转身拿起了那本《百年孤独》。

  纪筠终于忍无可忍,她发出一声泣音,抬手捂住了脸。

  细小的绣球花项坠从她的指缝中坠落,直直地砸向了地面。

  不知为何,许暮洲心神一动,一个早已在他心中过了千百遍的问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到了唇边,不吐不快。

  “严哥。”他在波纹状的世界缝隙中问道:“这朵花——我们这座‘桥’究竟是什么?”

  脆弱的绣球花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冰冷的砖面上开出了一朵花。

  “是希望。”严岑说。

  第68章 借调(一)

  许暮洲从永无乡的卧室睁开眼时,窗外正在下雨。

  细碎的雨声铺在他的窗沿上,雨滴在窗户上留下蜿蜒的水渍,光听外面的雨声,应该是下得很大。

  许暮洲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又闭上了眼睛。他四肢有些酸软,于是人也懒懒地不想动,干脆维持着这个姿势,听外面的雨声。

  大多数雨滴落在了永无乡下头的海里,跟咸涩的雨水混杂交融在一起。天气不好,让原本平静的海面也变得捉摸不定,许暮洲安静地躺在床上,外面呼啸的风声混杂着海浪席卷的声音一起灌进他的耳朵。

  身处风浪之中,人会下意识的不安和惊慌,但许暮洲大概是因为累了,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宁静。

  他又听了一会儿,外面天高的海浪,还有屋中床头闹钟发出的秒针声响清晰无比,顺着他的耳朵在脑中勾勒出一根根画面般的线条。

  许暮洲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感觉到眼珠不再酸涩,才重新睁开了眼。

  客厅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关门声,应该是严岑出来了。许暮洲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趿拉着拖鞋走了出去。

  ——他还有问题要问严岑。

  在上一个任务世界结尾时,他曾经问过严岑的那个问题,他还没有得到解答。

  严岑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的烟。他一副刚刚睡醒的不爽脸,眼睛微微眯着,加上没了那副眼镜修饰,先前“严医生”的斯文气质荡然无存。

  他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本《百年孤独》。

  严岑捏着那本书走到客厅的书架旁边,随意挑拣了个空位,将手里那本书塞了进去。

  严岑将书压实,又顺手摸起书架上的一只打火机,随手甩了甩只剩薄薄一层的火油,头也不回地说:“看什么呢?”

  许暮洲对他的“神通广大”习以为常,也不去问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己在看的。他晃晃悠悠地走到严岑身边,发现那本书被他塞在了一本《瓦尔登湖》旁边。

  许暮洲的眼神落在书脊的文字上,心念一动,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来。他戳了戳严岑的手臂,有些迟疑地问道:“严哥。”

  “嗯?”严岑微微低头点燃烟卷,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疑问来。

  “……这些书,不会都是‘桥’吧?”许暮洲说。

  严岑点烟的手一顿,丢过去一个极其无语的表情。

  “啧。”许暮洲又戳了戳他:“说话啊。”

  “少看点电视剧,也少看点话本子。”严岑说:“……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些书就是书而已。”

  “可是这是‘桥’啊。”许暮洲说:“真没有什么其他的影响?”

  许暮洲说着想起来什么,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一步:“……对了,‘纪念’不会在这本书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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