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 第1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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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周打断了李善的思绪,后者随口道:“不妨事,正好借杜克明一用。”

  随后凌敬、马周看着李善挥笔写下一封信,直接叫来朱八,让他送到杜如晦府上。

  如果是平时,以李善的一贯行事风格,或许会选择一个相对比较婉转的手段,但今天不是喝了太多酒嘛。

  所以,在打开这封信后,杜如晦先是愕然,之后皱眉苦思,随后恍然大悟,最后是勃然大怒。

  因为,信纸上,只有一个秘方,玉壶春酿造的秘方。

  杜如晦捏着信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视线落在了桌面上的一张纸上……那是刚刚誊抄的《春江花月夜》。

  深吸了口气,杜如晦召来杜荷,低声问了几句,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吩咐了句,“备车。”

  一般情况下,杜如晦出门都是骑马,去年还曾经因此和后戚闹了一场,手指都被打折了……但今天他觉得如果骑马,可能会被路人看出点什么。

  先去找了杜楚客,不在家,然后杜如晦直接杀到了杜淹府中。

  杜如晦这等聪明人,在看到那张玉壶春秘方之后,很快就想通了……玉壶春被封门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李善将秘方拱手送上,偏偏杜楚客今日出现在平康坊,还特地提起了玉壶春,这些线索直接指向了和凌敬、李善不合的杜淹。

  走入正堂,杜如晦阴着脸盯着杜淹,“叔父干的好事。”

  杜淹拉着脸不吭声,他正不爽呢,没想到李善那厮居然还是上榜了,而且还在圣人面前得了个彩头。

  一旁的杜楚客笑着上前打圆场,“二兄,这是……”

  杜如晦劈手拎着杜楚客的衣领,呵斥道:“京兆杜氏的名声你不要,但也要想想父祖辈留下的祖泽,难道让子孙后代都要背上污名吗?”

  杜楚客都傻眼了,“二兄……”

  呃,其实杜楚客就是个幌子,杜如晦拎着他的衣领,眼睛却是盯着杜淹,毕竟是长辈……只能指桑骂槐了。

  “夺人产业,此等行径,一旦传出,京兆杜氏还有何脸面?!”

  杜淹当然听得懂,厉声喝道:“你绝我仕途,某只想安享富贵,你都要拦着!?”

  杜楚客呃了声,费力的转头看向杜淹……昨日叔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只是提到玉壶春被封门日久,让我和李怀仁合作分润而已。

  杜楚客回到长安后,就绝了仕途,主要负责打理族中庶务,早就听闻了玉壶春酒肆被封一事……难道是叔父干的?

  “凌敬本为名士,于河北战事有功,安抚山东得力,殿下一力召其入天策府。”杜如晦冷然道:“若叔父不服,可径直询问殿下。”

  杜淹被气了个倒仰,谁不知道你是秦王第一幕僚,登时口不择言,“侄不敬,此为不孝!”

  杜如晦本就性子刚强,听了这话火冒三丈,厉声道:“侄不敬为不孝,那叔杀侄,此为慈?”

  好吧,彻底撕破脸了,两人斗得都成乌鸡眼了。

  最后杜如晦铁青着脸将那张信纸拍在桌上,“玉壶春酿造秘方,李怀仁使人亲送到某手中!”

  杜淹一怔,那厮如此乖巧吗?

  杜楚客有些眼红,眼红可能的巨额利益。

  杜如晦气的都无语了,拍案喝道:“这是李怀仁相询,是玉壶春重要,还是京兆杜氏的名声重要?!”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房契

  气候越来越宜人了,脱去厚重的大衣,换上轻便的衣衫,在村中漫步,李善也不用揣着手炉了。

  路边的杨柳上的丝绦翠绿,条条垂下,带着浓厚的春意,李善停下脚步。

  “又有新作?”一旁的宇文士及轻笑道:“或需推敲?”

  李善哈哈一笑,“多为残句,待得日后再行揣摩。”

  自平康坊后,推敲一语已然流传开了。

  那日传闻李善落榜,宇文士及脸黑的都没法看了,待得李善逆袭力夺榜首,宇文士及喜笑颜开,刻意等了几日才径直登门。

  “拿着吧。”

  李善接过宇文士及递来的文书,打开看了眼,“世叔真舍得?”

  “当日之诺,如何能悔!”宇文士及笑道:“再说了,本就应该是你的……他虽还姓李,但实则为裴。”

  这处宅院是李善曾祖申国公李穆的旧宅。

  李善嘴角动了动……这位嘴巴毒起来不比凌敬差多少啊,这是指名道姓骂李德武是上门女婿呢。

  位于延寿坊的一处大宅的地契……延寿坊算是长安一百零八坊挑的出来的好地段,西面就是西市,东面是太平坊,而太平坊就在皇城边。

  换句话说,延寿坊和皇城斜向相对,距离朱雀大街也不过两坊而已。

  以这一处宅院为贺,不可谓不重……李善也差不多摸清楚了宇文士及的心意,并没有推辞。

  “这几日去上香了吗?”

  “前日还去过。”李善笑道:“叔母气色不错,听闻侄儿高中榜首,多有勉励。”

  宇文士及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暂且勿去吏部选试,吏部尚书封伦……若不是江国公直言,只怕你要落榜。”

  李善点点头,“至今不知封尚书为何……”

  宇文士及对此也不太了解,他在科举之前还曾经提点了两句。

  “封伦本就是检校吏部尚书,此次江国公在圣人面前直言相斥,只怕吏部尚书之位要易人,到那时候再选试不迟。”

  呃,关于天策府司马兼吏部尚书封伦打压李善的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不少心思敏锐的人都在猜测,以《春江花月夜》之文采都要落榜,李善是得罪了秦王吗?

  两人沿着乡间小路漫步,不是李善不想在家里待客……朱氏横挑鼻子竖瞪眼的,言语间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这方面,宇文士及没什么底气……也知道朱氏和南阳公主交好,同病相怜嘛,索性和李善在村中转转。

  这些日子,村民在春耕的同时陆续打地基,大批大批的红砖已经堆砌起来,准备稍候开始建宅……红砖比较多,宇文士及有点眼晕,试了试觉得这红砖质量还算不错。

  “赵大!”李善吆喝了声,“准备盖个多大的?”

  赵大是最早跟着李善的随从,后来又充当亲卫去了山东,性子沉稳敦厚,小跑着过来,“郎君,家中六口,盖三间屋就行。”

  “三间屋就够了?”李善想了想,“你父母一间,你自个儿一间,两个弟弟……以后他们娶妻还得起屋,索性多盖几间,反正红砖都是自家的。”

  赵大搓搓手有些犹豫。

  李善笑道:“我已画了图纸,过两日去挑挑。”

  打发走赵大,宇文士及轻声问:“此人投入门下?”

  “嗯,随去山东,护卫得力。”李善眼珠子转了转,“得蒙世叔赠宅……回头侄儿送些图纸,世叔也可挑挑,起宅甚快。”

  宇文士及笑道:“玉壶春封门至今,缺钱了?”

  适才宇文士及去砖厂转了一圈,存放的红砖那么多,自然是要卖的。

  李善打个哈哈,只说:“红砖售价不贵,他人换粮,世叔随便给些铜钱就罢了。”

  宇文士及眉头微蹙,“玉壶春一事……未必是李德武作祟,坊间颇多传闻……可需某查探一二?”

  “若……”李善瞄了眼远处,“世叔暂且不理,小侄自会处置。”

  宇文士及顺着李善的视线看去,七八人在村口翻身下马,他只认得为首的李楷,“若是难办,带话与某……过几日你来长安,去县衙换契。”

  “多谢世叔。”李善敏锐的察觉到宇文士及平淡的言语中夹杂着的兴奋。

  房契、地契交易转让都要去县衙,而主责此事的就是长安县尉李德武。

  去了,就算不言明,李德武也会看得懂……这也意味着李德武知晓,至少宇文士及是知晓内情的。

  不过李善愿意配合,一方面不管宇文士及是以什么样的心态,但的确对自己多有裨益,另一方面是他不觉得李德武能做什么……如果有机会,李德武下手会更狠,但如果不借助河东裴氏,其实也做不了什么,问题是他在这件事上很难借助裴世矩。

  送走宇文士及,李善笑着和李楷、王仁表以及有些不自然的杜荷三人寒暄,完全没去理会杜楚客。

  将那份秘方送到杜如晦手中已经七八天了,李善完全没去打听消息,甚至都没进长安城,每日都在家中……美其名曰,赴考费神,需多加休养。

  杜楚客尴尬的站在一旁,细细打量,今日的李善温文儒雅,谈笑风生,无那日平康坊中的肆意风流……但就是这样的少年郎,从自己的出现试探,敏锐的查探实情,更以犀利的手段直取中军,直接杀到了杜如晦面前。

  这些天,杜楚客头都大了……杜如晦和杜淹基本是完全撕破脸,吵来吵去最后把自己推出来。

  杜楚客刻意打探了李善的旧事,名为善,行事以仁义为先,但长乐坡将一众秦王府子弟打得头破血流,山东被追杀多日最后擒杀刘黑闼。

  显然,这不是个任由欺负,不敢还手的人……这次,杜楚客也知道,是叔父杜淹先不要脸的。

  为此,杜楚客将侄儿杜荷拉了出来,还辗转请了和李善关系最好的李楷、王仁表出面。

  一路到了李宅,在正堂坐定,叙谈几句后,李善请了马周来待客,径直转身去了书房。

  李楷、王仁表其实不知内情,有些愕然,马周看了眼杜荷、杜楚客,笑道:“怀仁书房不大,某陪德谋、孝卿品茶,两位……”

  杜荷、杜楚客这才反应过来,进了书房,第一眼看见的是面如冷霜,眼露寒光的李善。

  “京兆杜氏,天下望族,便是如此传家的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抱歉

  书房内有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面对如此毫不客气的犀利的质问,杜荷、杜楚客都有着坐立难安的窘迫。

  杜荷并不算完全知晓内情,在被杜楚客拉来做挡箭牌之前曾经去问过杜如晦……后者告诉儿子,务必要保全京兆杜氏的名声。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京兆杜氏已经丢了脸……还是针对李善,这让杜荷立即联想到了至今还在封门的玉壶春酒肆。

  难道这件事是杜楚客做的?

  杜荷虽然还只是个少年郎,但和李善也来往了近一年,大致也知晓对方的分量,更知道李善和陇西李氏几位头面人物的关系非同一般……这种事,叔父杜楚客是无能为力的,要么是父亲,要么叔祖杜淹。

  而父亲杜如晦最为重视家族名声,而三叔杜楚客无出仕之愿,与叔祖杜淹早年在洛阳就相熟。

  所以,一定是叔祖杜淹。

  但李善接下来的话让杜荷脑子有点乱。

  “武德四年,与克明公有所误会,但克明公宽宏大量,某极为钦佩,小小纠纷,不过一笑了之,此事二郎理应知晓。”

  杜荷点头称是,他当然知道,这是指当年东山寺裁撤一事。

  李善盯着杜楚客,“此后,某李怀仁,可得罪过京兆杜氏?”

  杜楚客呐呐无语,当然没有……虽然有凌敬抢走兵曹参军一事,但这种事明面上也说不出口。

  “山东战事,某于国有功,可有对不住朝廷,对不住秦王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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