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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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别人百试百灵的了,不就按个“复制”键吗,虚啥?

  半晌,老化验师过来了。一副遍识世间骗子的老江湖相。不屑的再不瞧小张一眼,也再无惊慌。他死蔫蔫抬手,盖章,丢出单子。

  “正常”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滴那多血,那多蛋清,粘稠得可以直接烧锅卖摊饼了,这东西送尿检居然还“正常”?存心跟老子作对玩迷糊,莫非想躺棺材板了?手拿化验单,小张拳捏得嘎嘎响。若不隔块玻璃,不定扑上去,将这老骨头扭成麻花。

  跟头栽个底朝天。万无一失的事,轮上自己就走悖。他又提起那算命瞎子的免费定论,好沮丧。不过……没有最绝,只有更绝:呃,再去弄些正宗肾坏死病人的尿来,灌长胶管里缠腰上。到时躲厕所放出来(监督取样医生,站门外),热乎乎的,那还不真得不能再真?

  但接着干,怕是来不及了。他来约我回去,十年来的首次全国招生考试,就要开始。

  “你说天下啥学校最冷门,挖煤?没这学校。扫街?环卫嘛,属‘城建局’。”“亲妹”也点头,高兴得不行。发言无言,把“可是、但是”当装饰品的人,也要参与文化比拼,真佩服他的勇气。

  我母亲即凑上来,劝我也赶紧回去。

  当着外人虽不好挑明,可我心冷似铁:看看去,如今既不能顶职回城,又招工“政审”不上留农村的,都尽剩些啥人。笑话,当今招生,根红苗正的工农兵子女,百里挑一都无法安排,还顾得清理这帮社会垃圾?结果不言自明。我识趣,不凑热闹。

  “儿呐,打水到井边呐(不能仅凭道听途说)。”

  我越发听不懂她的调。但耐不过父亲加盟通夜絮叨。我头疼。他由厂办公楼大会计,沦为挂牌扫街的,我却从没让他省心。

  回吧,我知道自己已不属于城市。一星期后,揣着妈从邻居家借的二十块钱,被催着踏上回程。

  ☆、第58章、崩溃

  涪陵码头下船。脚踩河滩,夜色已罩下来。明早我还要在此换船,孤零零溯行乌江。

  我站下了。

  身边,日夜不息的滚滚长江,就此弃我东去。江边泊船的灯光,映着它近旁的水面。借助光亮,能清楚看见这浩大激流的一角。它觉悟般兴奋地晃动着,狂热地闪烁,深情地歌唱,汇成了势不可挡的汹涌大江。

  灯光外莫测高深的夜空,则格外寂静,一片自信的肃穆。在黑暗江面与夜空间,猝不及防几声汽笛,骤然响彻寰宇,能把人吓落魂。几条亮得怕人的光柱,在广阔黑暗的江面,斩天劈地的无声挥舞。

  脚下遍是卵石,想必被往日的洪流撂这儿。

  这次回渝,我还从来家的小张那儿,打听到谢丽云的下落,了却一份长久的牵挂:

  顶替父亲回城,她在一国营大型企业工作,又很快调进了“宣传队”。瘸子准丈夫,在一小服装厂上班。大热天,个冰棒都舍不得吃的人,竟奇迹般置下全套时兴家具,和代表高生活质量的奢侈品“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苦尽甘来,他乐洋洋布置新房。可现实生活,不都是按照预定去演绎。准新郎,无意间发现了她近来神魂颠倒的原因——她跟那家境优裕的“李玉和”,哪单是舞台上的父女?

  瘸子跟她谈呀,忆呀,拿出保存的封封情书、张张包裹底单和两次卖血收据,说得揩泪。

  “好俗呀,我未必就卖给你了?”窈窕身姿,着件半透带绉花绸连衣裙,她似只翩翩逐蜜的彩蝶。她对瘸子好凶,语如砍瓜切菜,提出就此分手。

  他独自默守新房,整夜整夜。

  个普通的有雾早晨,随着声砸地闷响,大街边一幢楼下,人们围住具*迸流的尸体。这就那瘸子青年,跳了楼。手里,还紧攥着摔得只剩下丑陋铁皮的空杯,美丽瓷衣脱尽。五楼上新房床上,躺着这依然漂亮的女子,嘴角似还挂着笑意。不知掐死的还是下毒。

  潜意识里,我却始终难信:回城短短一年多,她真就这样没了。怎会这样?不懂。让人好陌生的世界。

  ……

  江声浩荡。我和江边卵石滩,沉没在一片黑暗中。

  这,不就三年前兑现赎金的露天百货场,当年的同行人,今在何方?我觉着无边的黑夜,就沉沉地压在头顶。

  这码头城市的江边,我站了好久好久,蔫头耷脑。凝望着江岸千百扇暖窗。

  一黑影贴上来,在我耳边说着什么。我怵然站开。月黑风凉的河滩,她要干啥?

  瘦削的抱孩子妇女,警惕四看后又贴拢来。指指她背上盖得严严的背篓,把个冰冷的东西塞我手里,情同接头交易的毒贩:“红橘要不,两毛钱斤?”她抱着的孩子哭了。我才注意到,河滩上,下船人都已走完。

  爬上长长的石阶,找到家饭馆。

  到底是繁华的码头城市,还能见到不凭票买的酒卖。没去买饭,我消沉地默坐在饭馆的方桌前。垃圾般的“牛鬼蛇神”余孽,却急吼吼慌着赶回,与工农后代竞争入学权——我不识时务的父母啊,迂腐得可爱。

  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催促:快买点东西吃了,赶紧去买票吧。刚才下船那多人,没准不少跟我一样中转再行的呢?乌江里的船每天一班,万一没买上就得在这多待一天,那该是多大的盘缠,光住旅店……要不先去买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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