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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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府君。”一名本地口音的带路小校气喘吁吁,不由抹了一把脸上汗水,然后方才言道。“天气炎热,今日也不可能到军营了,不如你们在此安营暂歇,我再去联络一下军营,最好明日多派些车马来接。”

  刘范本能去看庞羲,而后者会意,便咬牙起身:“我随你一起去见赵公!”

  小校不以为意,随即,二人不顾炎热,一起打马向南。

  半夜无事,蛙鸣蝉叫不断,广汉太守刘范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却不是因为耳边噪音,而是因为心中懊丧至极……他一会后悔自己当日糊涂,竟然中计出城,一会又后悔自己当夜没有咬牙疾驰回城内主持局面,还后悔自己没有第二一早举兵攻城……总之,无论如何,身为一个孝子,在眼下父亲生死不明的情况下,没有与父亲同生共死,总是有一万种理由来苛责自己这几日的懦弱的。

  当然了,刘范也存在着某种理性,他知道庞羲话里的道理,既然叛军一夜便能控制整个城池,那必然是东州士皆反,这种情况下除了赵韪没有人可以从容应对这种局面。而严颜那里,相较于赵韪这边,实在是各方面都有些差距。

  就是在这种激烈的思绪下,刘范终于勉强入睡,然后却居然立即就梦到了自己年幼时追随父亲一起在阳城山隐居的那段日子……彼时生活虽然清苦,虽然父子二人并无半分职爵在身,却也算是生活坦荡了,如何到了今日这种地步呢?

  是因为父亲起了不该起的逾越野心?那一千多辆车子可是明证。

  但是,身为孝子,即便是在梦中其人也本能反对这种将责任扔给亲父的行为……一定是自己这个儿子太无能了!若自己有燕公那般本事,区区蜀地,一年早已经经营的如铁桶一般,说不得还能在有生之年让亲父得偿所愿呢!

  翌日天明,不等庞羲来迎,心中焦躁的刘范便催促随行人员趁着夏日酷热未至,尽早赶路……众人虽然疲惫,但也知道此时正适合赶路,便也都无怨言。

  更别说,行不过数里,即将出得峡谷之时,便遥遥望见一彪军马旗帜就在谷口相侯。

  刘范见状大喜,强打精神勒马上前,临到数十步外眼见对方纹丝不动,却又一时奇怪,不免边走边问:

  “庞中郎将何在,如何不来见我?赵府君又在何处?尔等如何不来见礼?”

  对面军官相顾无言,却是随着其中一人微微努嘴,自有一骑自后方奔出,赫然是昨日带路小校,其人来到阵前,即刻做答:

  “庞羲在此!”

  言罢,此人自马后取出一物,奋力掷出,便匆匆回阵。

  刘范低头一望,几乎浑身冰冷,原来此物竟然是庞羲首级!

  电光石火之间,这位经历过迁都事的益州牧长子便瞬间头脑清明起来——是了,赵韪之所以得用,乃是因为自己亲父刘焉的缘故,如今刘焉生死不明,自己凭什么来使唤赵韪?

  事不成,死路一条;便是事成,自己也迟早要用庞羲取代赵韪的……换成自己是赵韪也不愿为区区一个失了广汉的广汉太守效力吧?

  原来离开了父亲,自己居然什么都不是!

  念头虽然复杂,却只是一瞬便从脑中闪过,而与此同时,刘范早已经本能打马转身,试图逃窜。

  然而,早有准备的赵韪军如何能放过他?

  随着身后一身令下,万箭齐发,堂堂益州继承人便死于蜀郡兵马的乱箭之下。

  也不知道其人生死之间,有没有能再想起阳城山上的时光。

  ————我是只死了一个儿子的分割线————

  “徐元直既定绵竹,遍寻刘范不至,忧其将引兵复归,于是着力城防,须臾不敢慢也。及范部士卒亡归绵竹,明告范将至犍为赵韪军中,以韪兵多,满城皆惊,独徐元直释然,并往谒刘焉,卑词以吊。焉知其子寻赵韪,喟然长涕受吊:‘吾儿死矣!’,遂一夜白发。后,赵韪果杀刘范,据犍为、蜀郡以自立。”——《世说新语》.伤逝篇

  PS:白天尝试了一下去观礼,当然不是真观,肯定进不去,最后顿挫于王府井北头,在某家店里拿手机看了直播……早知道留家里了。

  第十三章 尽日徘徊浓影下

  当刘焉父子三人被控制在绵竹城内,刘范又做出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选择后,蜀地便已经是一只煮熟的咸水鸭子了!

  因为不管刘焉再如何,其人都是唯一一个具有益州法理统治权的人,而在家天下的时代,所有的法理传承都需要从他身上做文章,故在其全家被三网打进以后,蜀地已经不存在任何一个具有足够政治威望的人来收拾局面了。

  赵韪自以为自己身兼蜀地本土人与东州士领袖的双重身份,足以据蜀地而自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故此,接下来几日,蜀地精彩纷呈,却都无关大局了。

  先是自以为可以统揽东州士和蜀地人的赵韪扔下杨洪,宣布起兵自立,然后试图回身攻打绵竹,做那个取刘氏而代之之人。结果,其部无论是东州士还是蜀地本土人,走到半路上还未出犍为呢,闻得绵竹惊变详情后,却都纷纷起了二心。

  其部下庞乐为首,一众军士直接一场兵变,便轻易宰了赵韪,宛如杀一只鸡。

  可怜赵韪这个昔日大汉太仓令,当日只因为一句‘益州有天子气’便几乎是扔下一切裸身随刘焉入蜀,而如今蜀地主人的梦都没做几日便彻底烟消云散,也是让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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