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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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益州子!”听到这里,庞羲如何能忍,直接怒发冲冠,一脚踢开几案,然后起身在席中拔出刀来,遥遥相指。

  而张松依旧不惧,反而大笑:“足下适才还劝刘府君以大局为重,营救谯荣始。如今竟然要为区区言语杀我这个益州子吗?还是在公开议事之中。莫非足下心中也觉得,‘益州狗皆不得用’?!”

  话至于最后,张松也直接掀翻身前几案,并昂首露颈,面目狰狞,挑衅姿态清晰无误。

  而庞羲虽然位高权重,且手持利刃,却居然不能再进一步,反而在刘范的逼视下,无奈愤愤持刀而退。

  “张曹掾。”刘范无奈目送自己妻兄离去,却还得去跟张松解释。“非是我不愿降,而我父在河北时便与燕公有私怨……若降,我兄弟或得生,但我父确不好有定论,这个时候,身为人子,除了帮他抵御外敌外,还能如何呢?”

  张松哑然失笑,也不多说,只是俯首一礼,便拂袖而去。

  刘范瞬间也起了杀意,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样,原本还准备讨论一下军事方略,以及其他应对措施的正经大规模议事,只不过重申了一遍营救谯荣始的政治正确,变不欢而散。

  刘范尴尬退场,去安慰庞羲,而其余臣属宾客则各怀心思,各自离去。

  其中两人,一俊一丑,俊者方加冠,丑者大约十八九岁,连进贤冠都未曾带,一直并席坐在角落之中,等到其他人全都离去,方才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起身转回到了太守府后院,却又在一处客房内收拾起了行礼……原来,此二人乃是堂兄弟,而其中那个做兄长的,也就容貌俊俏者,如今乃是刘范的宾客,可能是素来也不受重视,今日又见到如此荒唐之事,便起了离去之意。

  而兄弟二人既然收拾好行装,便去寻刘范告辞,却闻得刘范在后院与庞羲饮酒,便也懒得多言,反而出门步行,兀自出城去了。

  不过,刘范不看重这二人,有人却看重,刘范的亲表弟费尚费伯仁(费祎的伯父)正是那个兄长的举荐者,专门在议事后来寻其人,闻得此人直接打点行装离去,更是来不及去报刘范,便亲自乘车去追。

  然而,费伯仁明显追错了方向,他先是以为对方应该是要回荆州老家,便向东南大路而去,结果追出去二三十里都寻不到人影,却又忽然醒悟,转身向北,并终于在傍晚时分于城北一处亭驿追到了这对兄弟。

  “山民,何故不辞而别?”费伯仁累的气都喘不上来,但甫一入院中,看到在亭舍院中属下铺席而叹的那对兄弟后,还是大喜过望。

  “伯仁兄,何至于此呢?”那个叫山民的人见到对方不计辛苦追来,也是心生感慨,便从亭院树下起身相迎,拱手以对。“纪本年少,自当游学历事,潜心读书,只是眼见着天下局势渐渐平安,稍起了趁势扬名之心罢了,这才来蜀中一游。而如今刘益州父子用人唯亲,辟士以地,我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大不了带着我弟一起去邺下读书科举便是,何论其他?”

  费尚尴尬至极,便上前挽住对方在院中树下席上落座,复又喊亭长取温水来用,稍微解渴之后,才无奈开口:“是愚兄想多了,只是愚兄身为刘氏妻族,不免存了替刘氏尽一份力的想法,如今又知道你虽年少,却是庞德公之后,必然是个命世之才,所以才想挽留足下。”

  那俊俏之人,也就是庞德公之子,庞纪庞山民了,闻言一时好笑,便指着自己身侧丑陋少年而言:“不意连伯仁也是以貌取人之辈……我弟庞统虽年少,却才是尽得我庞氏家传之人,我此番西行,全是听他言语,今日也是他劝我北走,我才直接弃了蜀地准备去北面的……伯仁求贤,何故只寻我来?”

  费尚一时愕然。

  而那丑陋少年,也就是襄阳庞统了,闻言也一时失笑:“怎么?若韩信如此容貌,萧何便不追了吗?”

  费尚更加尴尬,便避席在地上朝着庞统认真一礼:“是在下以貌取人,请足下见谅。”

  庞统见到对方如此有礼,并不在意,只是微微正色以对:“足下如此恳切,统无有所报,只有一言相赠,寥做回礼。”

  “请足下见教。”

  “蜀中人人皆欲杀刘氏父子,足下还是早早脱身为妙。”庞统恳切相对。

  费尚愕然一时,却偏偏身为刘氏近亲,却是晓得刘焉当日言语,所以不免正色相询:“在下愚钝,请足下试为解惑。”

  “此事易尔。”庞统在树下从容做答。“君知我为何劝我兄携我到蜀中一游吗?”

  “不知。”

  “其实,统在荆州,只觉得荆州虽上下皆不欲降,然若益州下、交州降,则荆州三面被围,却也只能束手而伏于燕公刀下了,所以才想着来益州看看……彼时我想的乃是益州与荆州仿佛,上下皆不欲降,却又山河险关,或可当河北兵锋。但来到此处后,才发现,益州人心早已崩散,上下唯刘氏父子不愿降服尔……”

  费伯仁忽然插嘴:“足下以为,我姑父、表兄为何不愿降,是为吕布事吗?”

  “吕布不过是个说法,其人之死乃为曹操故,此事中原人尽皆知,刘荆州或许有此一虑,在刘益州这里就真只是年老畏死的借口罢了。”并不知道刘表已经不是刘荆州的庞统微笑以对。“投降的风险总是有的,但不过是如今日刘府君自己所暗示的那般,其父素行无状,老年辛亏,又迷信不堪,贪生怕死所以才不愿降……至于刘府君自己,今日那位张曹掾说的也很透彻了,刘府君是年轻气盛,再加上初尝权位,所以打心底不愿撒手罢了!此事从那貔貅一事便可尽知,昔日驳斥迷信的是他,后来妄称神异的也是他,却不都是为了子承父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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