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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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昨天傍晚开战前他还跟韩当握手言欢了呢!

  “哦,公孙主计。”程普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双手,一时间也不好拿开,只能就此作罢。“昨夜在下虽然率军接应,但接战时敌营已经崩溃,实在不敢居功……再说了,阁下的豪勇才是真正让人心折的,此战敌人虽然溃散极快,但也有近三百余斩首,是幽州诸郡这些年难得的大胜,卢龙塞里都在传扬少君你的威名。”

  “哎!”公孙珣连连摇头,三百斩首确实是这些年边郡难得的大胜,可这不是乱世将启,斩首三百算个屁的威名?

  而且再说了,这斩首对自己也没用啊!汉代制度,自己尚未加冠,按规矩也只能卡在两百石副史这个位置上,正儿八经的一郡主曹都干不了的,朝廷命官就更不用说了。再加上自己还要去游学,所以这战功只能分润出去而已,说不得就得换点别的东西出来。

  当然了,最好是要把功劳让给这程普还有韩当,让这二人承自己恩情之余也能有个好前途。这样,最起码将来自己从洛阳回来以后还能在这地方找得着这二位。

  想到这里,他目光一斜,却是赶紧松开一只手,然后把另一位正在跟人谈笑风生的江表虎臣给叫了过来:“德谋兄你看,昨夜三十余骑全都是置性命于度外的勇士,哪里是我一个人的威名?比如这韩当韩义公就是首议夜袭的人,昨夜斩获也是极多的。两位都是虎士,今天并立于次,更显得相得益彰,一定要好好亲近一番。”

  程普和韩当对视一眼,各自行礼。

  但是,和韩当挺胸凸肚,神采飞扬不同,程普却依旧保持了一个低姿态,并且接着说出了一句话来:“普乃是右北平长史佐吏,主忧臣死,当时那个情形本来就该拼死出战的,实在是不敢居功。”

  此言一出,公孙珣与韩当齐齐醒悟。

  话说,这就牵扯到了东汉一个特殊的政治生态了,也就是著名的东汉二元君主制。

  什么叫做二元君主制呢?就是对于东汉一朝的士人、官吏而言,他们其实普遍性有两个如君主一般的效忠对象。

  一个自然是大汉朝的皇帝了,这个不用过多解释。

  而另外一个,则指的是自己的举荐人。

  汉代用人是察举制度,那么谁来举荐你去当官,自然就是你天大的恩人了。甚至来说,举荐者对于被举荐者来说,是有一种类似于君主、父母、师长这种类似威权的。

  比如说为什么郡守在这时候有那么大的权力?甚至于汉代人普遍性的以郡为国,以郡守为国君呢?答案很简单——汉代的大部分郡吏,普遍性都是郡守任命和使用的。

  这种现象的背后,其实是大汉朝中央集权大一统思想被地方豪强势力给动摇后,一种不得已的相互妥协而已。

  实际上,公孙珣为什么觉得自己只举荐了这两个人,那等他回来这俩人就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其实正是基于这个社会现状。

  而同样的道理,眼前的程普之于那位懦弱不堪的公孙昭,前者是后者的属吏,后者是前者的举主,那么就目前来说,二人自然就有一种虽然不是很强烈,但性质却很明显的君臣关系。所以说,昨天晚上公孙昭在卢龙楼上表现的懦弱不堪,被下面军官所无视的时候,程普一个青衣小吏才会直接上前恳求出战——实在是有一种主辱臣死的味道。

  而说到郡守和公孙昭,就不得不说,这位族叔今天总算是办了一件人事——卢龙塞这里大胜,事关两郡合力,他已经快马邀请右北平郡守与辽西郡守一同来此,点验首级,并讨论此战的首尾了。

  想来难得大胜,这二位‘主君’应该很快都会亲自过来的。

  这么一来的话对于公孙珣来说倒也省事了,因为他就不用再押着好几车的财物,顶着纷乱的局势去阳乐那么远的地方了。

  而另一边,就在卢龙塞这里喜气洋洋,上下振奋的同时,逃窜了一整夜的鲜卑人终于也收住了脚步……只是有些狼狈不堪罢了。

  “狗奴!”莫户袧一鞭子抽到了一个穿着脏羊皮的低贱牧民身上。“都给我去破冰取水,柯最阙大人需要清洗伤口!”

  命令一下,十来个底层逃兵、牧民立即呼啦啦的散开,去滦河上凿冰取水了。而莫户袧这边刚换成笑脸回头,却迎面也挨了一鞭子。

  “你也去!”一名直属于柯最阙部落的披甲士兵手持马鞭,一脸的不耐。

  莫户袧捂着再度血肉模糊的侧脸颊,披头散发,忍不住看了眼坐在那边的柯最阙,然而柯最阙一侧脸颊整个被撕开,另一侧也被钻了个大洞,又逃亡了一整夜,此时整张脸浮肿不堪,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甚至莫户袧估摸着,这位大人此时的意识都是模糊的,哪里还能给他一个公道?

  “还不快去?”这名披甲的鲜卑兵再度不耐了起来,又是一鞭子抽了过来。

  莫户袧又羞又怒,但是看到眼前足足有五六个披甲的武士,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赶紧狼狈逃窜。

  北风呼啸,而滦河又偏偏是从燕山山脉里硬冲出来的一条大河,所以是天然的风口。十来个从大营中连狼狈逃窜,连袍子、裤子、鞋子都不一定穿齐整的鲜卑人就是要在这种地方凿冰取水。好不容易举着石头敲开一块厚冰,还没来得及拿皮囊灌水呢,一阵风过来立即又结了冰,只好用手去搅开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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