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了却遗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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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液晶萤幕上,还播着半个月前发生的新闻,是关于员警衝撞医界菁英,并开枪射杀律师的内容,如今已宣告落幕。

  那位菁英是谁,不用说就是现在正躺在病床上的夏暘,关于他的内容兴致缺缺,主要只想知道案情的后续。

  「阿坤被判无期徒刑?我以为禾思尧挨的那发子弹,会让他上邢台呢。」

  先不说禾思尧会不会以律师的身分告他,光是他对筱蕾的杀意,夏暘认为对方死不足惜,岂料会是这结果。

  「......阿坤已经疯了,死刑对他而言,反倒是解脱。」换言之,什么都不做,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恶鬼怎么附上他的身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后来听狄洛说,阿坤的磁场,竟意外的与恶鬼相容,导致恶鬼形同被关进了容器般,在劫难逃。

  恶鬼是罪有应得......纵然罗筱蕾从未想过要原谅阿坤,内心深处,依旧藏着深深愧疚。

  阿坤他......只是想为阿豹做点什么罢了。

  基于友情、同事,也许还有更深层,眾人窥探不到的,就让结局,留给心知肚明的人吧。

  「吃点苹果。」罗筱蕾将削好的苹果递上,夏暘只需开口,两人的时机跟动作十分契合,儼然情侣或夫妻。

  夏暘在三天后的夜晚便醒了,清醒后的他没任何不适,只是面对躺在病床上的自己,露出困惑。

  『我‧‧‧‧‧‧怎么了?』

  罗筱蕾眼神满是激动,狄洛在第一时间就去唤来医生,医生边检查着夏暘的身体,简直不敢置信,『这、这太神奇了!』

  根本就是起死回生,想起那时在手术台上的画面,医生忍不住多看了夏暘几眼,『请问现在是?』

  话是对着离他不到几吋的医生说的,眼神却是越过对方,看着站在一旁,眼眶泛泪的罗筱蕾,他既心疼却又茫然,为何他一觉醒来,总觉得这世界都变了。

  再来医生便替他安排进普通病房,还做了个更为详细的检查,夏暘被一票人牵着鼻子走,当罗筱蕾来到他身旁,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筱蕾,这是──』

  『都没事了,』语调轻柔,里头藏着哽咽,『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这句话,不知为何传进夏暘耳里,莫名震撼着他的心。后来他听着罗筱蕾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明白自己是走了趟鬼门关,而后奇蹟似的復活,难怪主治医生看着他的眼神总写满震撼。

  「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觉得现在的自己,确实挺幸福的。」嚼着口中水果,夏暘表达他此刻的感想,不意外看到罗筱蕾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笑了。

  掩藏在笑容底下,有如释负重、有庆幸,还有一丝丝的,黯然。

  夏暘忘了车祸的事,对他而言,她所阐述的事情在他脑中只有空白,对此医生解释,或许是创伤后的暂时性失忆也说不定。事实上只有罗筱蕾知道,夏暘遗忘的,不只这些。

  『替他续命,他之前与我订下的契约便会失效,在寿命终了前,他会遗忘两世的记忆,却也同时不再受日日忘却之苦。』

  日日忘却‧‧‧‧‧‧

  孟婆说的话记忆犹新,夏暘忘了自己曾是虚、曾是伊闵修。过往的情爱皆随风飘散,平凡的人生,才是他本该过的生活,他为她,付出了太多‧‧‧‧‧‧

  「筱蕾。」

  「嗯‧‧‧‧‧‧」甫抬头,唇瓣便被来人缄封,夏暘的吻又轻又柔,令她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一吻方歇,双颊佈满红霞,夏暘坚定的注视着她,反倒让她更加羞赧,「为何一直盯着我?」

  「在想什么?」瞧罗筱蕾出神,眼中是令人难懂的情绪,夏暘不自觉心颤着,只想唤回对方所有的注意。

  「在想‧‧‧‧‧‧不知道禾思尧有没有成功安抚姍姍。」

  禾思尧在今天早晨的时候甦醒,话都还没说上半句,只觉双眼酸疼想眨个几下,余姍姍一把掐住对方的手,「你敢再闭眼试试!」

  下一秒,嚎啕大哭。

  罗筱蕾没能亲眼目睹当时的场面,就听狄洛满脸无奈的说,人家医生衝忙进来,见姍姍哭得要死不活,还以为床上的病人掛了呢。

  瑶姬向来不善于表达自己真实的情感,恐怕也只有禾思尧能担待得住。

  等晚点姍姍陪禾思尧检查完,罗筱蕾打算去探探对方,夏暘想一道去,「不行,你还伤着呢。」

  「伤口大部分都癒合了,何况医生说只要避免激烈运动,起来活动活动不碍事的,」眉一挑,「筱蕾,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名医生吗?」

  他对自己目前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已经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就怕还没等到出院那天,他己成了废材。

  「‧‧‧‧‧‧」把到口的话吞回去,罗筱蕾说不过他,也知道夏暘的伤已无大碍,说不定下礼拜就能出院,但她还是不放心。「再去之前,先给医生检查一遍。」

  外头的天色时阴时晴,自从进入十二月后,看到阳光的机会不多,多半像此刻一样,细雨绵绵。

  加上冷气团报到,方才在病房还好,这会出来,面对湿冷气候,罗筱蕾一阵哆嗦,脸色瞬间发白。「呃──」

  浑身止不住颤抖,加快脚步直奔紧急逃身梯的位置,推开大门,罗筱蕾整个人顺着墙面摊在地上,两手紧揪着胸口,空气中只剩她时不时溢出的呻吟声,等待脑门爆开的疼痛褪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她清醒,脑中依旧是那些不甘的凄厉哀号,之前罗筱蕾还能靠着意志力苦撑,但近来不只是听见,还伴随着催心刺骨的痛处,彷彿大脑随时会爆开来,几次差点晕过去。

  『死吧!去死吧!』

  『不该是我的!为什么要杀我!』

  子虚当年所下的血咒已除,不仅让她恢復记忆,一直以来禁錮住的反噬也迎面扑来。

  是宿命、是业障,她和子虚所造的因,如今她得承受后果,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怨念,懺悔的同时,祈求这报应全衝着她来无所谓,只要能放过子虚。

  等蚀骨的痛意消散,罗筱蕾一时也没办法起身,额上是明显的薄汗,虚脱的举起手,看了眼腕上的时间,她咬牙撑起自己。得回去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以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她面色如常的唤来医生,听完医生对夏暘的叮嚀与提醒,期间跟日常无二。

  只是兴许流汗又吹了冷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夏暘皱眉,想下床,又碍于自己吊着点滴,只好朝对方招手,「筱蕾,过来。」

  『忧儿,过来。』

  和记忆中的一张脸重叠,明明长相不同,说出的话还是半分不差呢‧‧‧‧‧‧她微笑着凑近,夏暘很自然的拉过她的手,脸色登时变了,「怎么手这么冰?!」

  似责备,墨色眼瞳却只有心疼与不忍,夏暘边想办法将她的手捂热,嘴上不停:「不行!我得赶快出院。」

  「嗯?为什么?」罗筱蕾愉悦的笑着,夏暘的大手很暖和,就像冬日暖阳般,藉由手心,将那股热处传入四肢百骸,烫贴着她的心。

  「我若不赶紧出院,谁替我暖着你‧‧‧‧‧‧」异常认真,说到一半又不由自主的皱眉,似乎觉得不妥,「不对,就算有其他人,我也不允许。」

  「能暖着你的人,只有我。」

  霸道宣言,两人四目相交,望进对方眼中的深情繾綣,罗筱蕾觉得两颊像火在烧般,明明羞赧的想逃避,又捨不得移开眼。打从有记忆起,她就一直追随着这双眼的主人,放不下,也逃不开‧‧‧‧‧‧

  「咳咳。」

  「狄、狄洛!」惊异的回头,在看见狄洛整个人好整以暇的靠在墙上,双手环胸,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想起方才让她脸红心跳的话,如果是姍姍,肯定会想到别的地方去──「你来多久了?」

  尷尬笑着,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对上狄洛,相较之下,夏暘根本像个局外人‧‧‧‧‧‧不对,如果有人进来,夏暘绝对会看到,换句话说──

  「问你男朋友。」抽着嘴角,狄洛心想,夏暘分明是故意要讲给他听的,怎么,以前不准他覬覦自家徒儿,现在也要防范未然。

  心头一处闷着,口气自然也称不上好。罗筱蕾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握着,想抽回,夏暘却不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都他啦。

  诡异的氛围,直到几人去禾思尧的病房,罗筱蕾见到姍姍简直像看到救星,二话不说把还吊着点滴的夏暘丢给狄洛,他们两人有恩有怨麻烦自便。

  由于禾思尧清醒,确认没大碍后,已经转到普通病房来,见对方的气色还不错,罗筱蕾自是放心不少,反倒是姍姍‧‧‧‧‧‧

  「筱蕾,我看夏暘出院的那天我跟你们走好了,我才不想照顾这个负心汉呢,哼!」

  嘴上尽是嫌弃,却又在禾思尧呼吸不顺咳了几声时,适时的轻拍对方,毫不犹豫,「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口嫌体正直吧。」

  余姍姍瞪了狄洛一眼,心想还是以往九重天的暮雨星君好,冷漠归冷漠,起码比眼前嘴贱的人好太多。

  那天把所有一切全盘托出,狄洛也将自己的真实身分告诉姍姍,他老早就知道对方是天帝最疼宠的女儿瑶姬,不过让狄洛跟筱蕾讶异的是,禾思尧的身分也不一般。

  『禾思尧也是九重天的人?』

  『对,这也是他后来才告诉我的。』

  原本姍姍也是被矇在骨子里的人,想她当初会跟禾思尧分手,绝大部分是因为身分,而她也不希望连累到对方,直到禾思尧开口唤她瑶姬。

  禾思尧的真实身分,罗筱蕾跟狄洛绝对猜不到,毕竟对方只是个刚从植物修练成仙不久的人,论道行修为,的确不值一哂,至于为何出现在人界,听姍姍有些纠结的说,是来保护她的。

  想不到禾思尧也是个痴情种,狄洛很好奇,到底对方脑子是受到多大的创伤,才会看上像瑶姬这般的女人,如今想问,又碍于女主角跟夏暘在场,只好作罢。

  「夏暘身子还好吗?」不理会一旁两人的眼神较劲,禾思尧问着。

  「这对话好像反了吧,应该是我要问才对。」夏暘起身,罗筱蕾忙走到对方身旁,「若不是你和姍姍,或许我醒来也看不见筱蕾了,谢谢你们。」

  一瞬间房内的气氛丕变,面对夏暘的感激,禾思尧面上带笑,姍姍则是低垂着头,不发一语,若让对方知道事实真相,恐怕夏暘是不会原谅她的。

  最后还是罗筱蕾打了圆场,狄洛盯着夏暘不放,嘴角挑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果然无知是一种幸福呢,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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