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之一:我们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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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天气不是阴雨绵绵令人烦躁,时宜深通常会在白天稍微拉开窗帘,太阳光从阳台温柔洒进房间,贴心替房内所有人身上披上一层温暖。

  裴虹坐在阳台边的单人沙发闭目养神,时宜深莫名心虚,自两人入房以来没有主动关心周遇止的状态,而是拾起自己放在玻璃桌上的剧本,整个人蜷缩着,背靠床头继续阅读。

  心脏像甲状腺亢进患者误食高碘食物又忘记服药一样飞速跳动,不自觉感到空气稀薄,却顾虑外人在场而不敢大口呼吸足够氧气,文字再度不受控地胡乱跑动。

  暗骂自己定性不够,放下剧本,随手拿着纸笔开始默写台词稳住心神。

  今日天气预报为晴而偶有云,为给气象局面子,远方慢慢地飘来大片云朵遮盖灿灿阳光,裴虹在沙发上已微歪着头陷入深眠,随着日光减弱,时宜深稳定心情重新开始标记剧本重点,直至确认明日剧情之理解无误,才向前伸展手脚,顾及形象下克制地伸懒腰。

  回头,就见周遇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房内另外一个单人沙发,就那个小小空间,他歪斜身体好让右手能以扶手做支撑,左手压着剧本随意搭在大腿上,看着滑稽,那张好看的脸却修饰一下。

  好像睡得很熟,时宜深猜测,渐渐放大胆子观察他下頷稜角。

  她即将高中之际,他已步入社会,纵然如此,现在的容貌也有显而易见的成熟。不晓得他前几天从哪里买的假发,又或是哪个牌子的暂时性染发喷雾,时宜深没有发觉他根本发色还是早上手机里瞧见的雾绿色。

  当然,还是有时间褪色的误差。

  她眨两下眼睛,没有要叫醒熟睡之人的心思,工作暂时结束、练习没有对象,她只好打开手机,点开疗癒型海底生物相关的游戏打发时间。

  太阳终于脱离云朵遮挡,时宜深忽然查看时间,收到魏晓景传来的关心讯息。

  魏晓景:深深姊还醒着吗?要记得吃午餐哦!

  时宜深:等等会和裴虹姊跟周老师一起吃,你要一起吗?

  依照他们在休假日敲自己房门的情况以及过往情谊,时宜深觉得今天不一起吃午饭都说不过去,但考虑到魏晓景和他们并不熟悉,她不打算强迫。

  讯息被已读许久,才收到回覆。

  魏晓景:……我觉得应该问问夏瓷姊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时宜深:……我会跟你说我们在哪里吃饭。

  魏晓景妥协回传没问题的贴图,时宜深锁定手机画面,放空地看着窗外景色。有吃早餐后中午较容易飢饿,还好在时宜深身上只是把封死的胃口打开,并不会飢饿到必须立即进食。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柔软床铺,带起的细微震动丝毫不成气候,集中在指尖的触感缠绕思绪,时间缓慢流逝。

  不知不觉中目光转移到周遇止身上,连时宜深都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看到周遇止睁开双眼与她对视,慢半拍回神。

  羞赧之下仍然注意到周遇止嘴脣张合数次皆未发出声音,未驱散尷尬,时宜深当即说:「我去倒杯水给你。」

  不等回答,便走至玄关边内凹设计的小柜子取出玻璃杯,从热水壶里倒出昨晚煮好的开水。

  「谢谢。」周遇止声音微哑,挠得时宜深心痒。

  时宜深歛下眼眸没应,裴虹听见他们动静转醒,「现在几点了?你们饿了吗?」

  「有点。」时宜深移开视线看向裴虹,语气有点委屈。

  裴虹失笑,看一眼周遇止后说:「你看想吃什么,让你遇止哥哥请你。」

  听这称呼,时宜深有些头痛,正要反驳,「我……」

  「你们要先回房换衣服,还是直接下楼?」周遇止语气平淡地开口,却抢在时宜深之前。

  她只好默默吞回方才想说的话,转而回答,「我穿这样就好。」早上起床为了出门就这般着装,没必要再换一套衣服徒增麻烦。

  裴虹的穿搭挺正式,同样没打算换,于是视线集中在周遇止身上。

  他的目光在时宜深身上停留许久,淡淡地说:「那就这样,现在吃饭吗?」

  时宜深姑且想不到现在不吃饭还能做什么,难得主动点头,「晓景说楼下很多好吃的,就是要找一下。」

  裴虹接话,「那我们上网爬文吗?深深有没有忌口的要避开的?」

  时宜深摇头,「没什么忌口,就是要定时运动维持身材。」

  周遇止终于移开视线,说:「直接下楼吧,看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裴虹一向不太能阻碍自己艺人的决策,时宜深没有想法,说好回房间收拾钱包后在电梯门口会合。

  有裴虹陪同好过她和周遇止单独相处,或许察觉她的抗拒,周遇止没有主动搭话,离开饭店走到大街上,交流该往哪走都由裴虹作为中间决策者。

  饭店周遭有各式餐厅,附近商办大楼尚未到午休时间,随便望进一间店面就能看见明显空位,当下便只需要考虑今日口味,不用在意座位。

  随意决定方向,周遇止领在前头慢慢走,与落后一步的时宜深中途毫无交流,裴虹在最后看着烦恼,不晓得这两人要怎么解决午餐的选择。

  倏忽,周遇止停下脚步,头往后侧了侧低声问:「要吃火锅吗?」

  「嗯?」时宜深错愕地发出声音,看见周遇止带笑的眉眼。

  「走吧,陪我吃火锅好吗?」他不陌生地轻握时宜深手腕,带往回进入刚经过的火锅店。

  柜檯人员见两人戴着口罩、帽子也不惊慌,专业微笑着询问用餐人数。

  裴虹从后头慌忙跟上,恰好听见问题,「三个人,麻烦带我们到比较隐密的位置。」

  女店员没问原因直接点头,低头在柜檯上的本子写记号,同时压住耳麦和后勤服务生连络,「稍等一下。」

  没一会儿,一位男店员从他们左手边靠近,手势示意要带领他们至较深处的包厢。

  「谢谢。」带到定位,三人纷纷道谢。

  整段路到现在周遇止的手都没有松开,甚至使力让时宜深和他入座同侧位置。

  服务生微笑,「如果需要点餐请帮我按下呼叫铃,我会尽快前来。」说完,他往后退一步离开包厢,贴心带上拉门。

  木门碰撞门框声音响起,时宜深总算想起甩甩手腕挣脱周遇止温热的束缚,被迫安排在墙壁、桌子与周遇止之间的位置,她觉得可以找到藉口换位置,真的要说出口时,脑袋又一片空白,服务生把汤锅放到他们面前的位置,再换座位徒增麻烦。

  不等服务生再走出去后三人按服务铃叫回,裴虹把人留住,直接开始点餐。

  直到餐点通通上桌,周遇止像是才注意到时宜深的情绪,好脾气地低声哄着,「出风口在这一侧,你做对面容易吃烟。」

  时宜深一愣,默默接受这个理由,脸上不再有抗拒神情。

  周遇止尚未涉足演艺圈时带着时宜深吃过一次火锅,当时两人不像这样坐在包厢内可以明显判断风口位置,是吃到一半,两人才发现两锅热汤的浓烟像是锁定目标一样只往时宜深的脸上窜。

  虽然是同心上人难得的两人聚餐,那躲都躲不开的浓烟连好心情都盖过,如今周遇止一入内就注意风口位置,好险时宜深不再自作多情。

  突然无话,三人默默地抽着卫生纸擦拭碗筷,静静等待高汤煮滚才将青菜一一放下,途中周遇止离开包厢到外头酱料区拿了一小碟子的葱花回来,放到时宜深右手边。

  「……」时宜深看着绿白相间的葱花许久,缓缓出声,「谢谢周老师。」

  裴虹本来想把自己摘除两人之外,如今闷了几小时的好奇心因为食物而蠢蠢欲动,「深深怎么不继续叫遇止哥哥了呢?」

  时宜深正将整片的高丽菜剥成小块放入汤中,裴虹的话让她愣住,直到水蒸气缠绕手指狠狠一烫,赶紧收回手,装作无事地抽两张卫生纸擦了擦指尖。

  「没事吧?这么不小心?」裴虹等着她的回答,自然注意到情况,立刻丢掉无用的好奇心担心地问。

  时宜深摇摇头,反而回覆更早之前的问题,「毕竟是公眾人物,总要跟周老师保持距离,被人误会就太麻烦了。」

  「会误会什么?」周遇止的语气听起来不甚在意,眼神却牢牢盯着时宜深,想探究出所以然。

  裴虹见情况不对,挪动椅子,「我出去一下。」

  很明显要将场地留给他们两人解决矛盾,时宜深顿时又后悔和他们一起出来吃饭。

  转念想想,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她硬生生躲了将近一年,好像已经是极限。

  周遇止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将电磁炉的火力转小,顺手倾身靠近时宜深,将她那一侧的火力同样调整,一副可以慢慢谈话的模样。

  一切做完,他看着她,又一次问:「你觉得,会误会什么?」

  大家会误会什么她模模糊糊有着想法,但显然,她更觉得不再自作多情的自己又要开始误会什么了。

  她别过头,缩着身子不想回答,鸵鸟心态般仅仅着眼于冒着细小泡沫的汤锅,好似电磁炉的火力没有被调整过。

  「时宜深。」周遇止嘴里咬着她的名字,「我们好好谈谈。」

  周遇止一喊她名字,脑中就会跑出想抹灭又想保存一辈子的回忆,更加不敢搭腔。

  他不在乎,突然伸手扣住她下頷,手指轻轻使力给予些许压迫感,却不是直接强硬地将她的头转过一个方向。

  周遇止看似退步,时宜深还是觉得被步步紧逼着。他们对峙许久,时宜深妥协地顺着他指尖快要消失的力道,转头对上他的双眸。

  她看着周遇止,看着周遇止眼底倒映的自己,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

  「出国的那几个月过得好吗?」

  「嗯。」时宜深下意识回答,被他丢出的话题牵着走,没有先前那么紧张,「还有小景陪我一起,除了一开始沟通没那么顺利以外,生活上没有大问题。」

  「还要过去吗?」周遇止听完,又问。

  时宜深小幅度地摇头,诚实地说:「本来就是一年的学习课程,而且就算我想过去,婷婷跟夏瓷姊也不许。」

  大学时时宜深就和周遇止提过几次祝婷婷,后来谈话提到,也不担心周遇止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嗯。」周遇止应了声,随后笑了下,「当初姜导找上我的时候想推荐你去见一见,你没空,结果没想到你靠着自已也得到这个机会。」

  他的语气有一点无奈,但是时宜深想不起来哪一次拒绝周遇止。

  周遇止不在意,继续说:「那这次有空了吧?」

  许是察觉她的逃避,周遇止没有要进行他口中方才的「谈谈」,问的事情听起来都跟公事相关。

  不过依照前后文推断,时宜深仍然婉拒,「夏瓷姊深怕我又捣乱行程,安排得一丝不漏。」

  周遇止盯着她看,探究这是搪塞他的谎言还是确有其事。时宜深看起来一点都不心虚,实际上夏瓷排的行程表不过一个月,但过去沟通得出的结果与时宜深拒绝的原因落差不大。

  「好。」周遇止听起来有些丧气,听得时宜深忍不住心软,差点答应。

  「不然你可以问问夏瓷姊。」抿抿脣,小小声地说。

  对方一下子转换心情轻笑出声,「好。」下頷力道消失,时宜深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迟一秒把电磁炉开关重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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