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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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算是赶上了好时候。”

  似乎是近乡情跟切,只见裴松青望着他的眼都愈渐温柔:“镇江宴春蟹黄汤包,大壶春的清水生煎,得月楼的松鼠桂鱼,松鹤楼的雪花蟹斗、稻花秋香蟹脚痒。”

  都想带你去。

  裴松青很少露出那样温柔的神色,可真温柔起来又像是窗外皎月,跟他的名字一样令人心驰神往。

  肖稔也望着他笑,心想故乡回不去也罢,身旁有故人就好。

  可真到了裴松青的故乡,肖稔又不这么想了。

  裴松青的故乡是个山青水绿的好地方,正所谓“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也只有这种山温水软、钟灵毓秀的地方,才养得诗中“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美人。

  站在裴府的门前,他举目遥看悬于宅前端庄文雅的匾额,片辞数语着墨不多,望之却巍然大观。若不是看见那遒劲有力的一个“裴”字,他真以为是裴松青要拉着他逛旅游景点。

  他痴痴笑道:“裴总,进你家要收门票吗?”

  “老宅要收。”裴松青答得轻巧:“这里不用。”

  哼,他跟他演了一通“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最后也不过是“混不下去就回家继承家产”的路数。肖稔是信了他的邪才因他三言两语就生出悲天悯人之情,他现在就为自己的不识抬举后悔了,想想还是和裴总保持不纯洁的关系对自己比较有利。

  裴松青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富贵子弟。肖稔明明记得大学时他和狐朋狗友还在游手好闲时,常能碰到为生活费奔波的裴松青。他总是骑着他那辆二手单车从他们面前一晃而过,那次不是风驰电掣压根不拿他们这群“纨绔”放在眼里。

  校花林澜说看不上裴松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长得天独厚有什么用,每天还不是为了生计奔波。同学之间早就在传,崖岸自高的裴松青每天课余要打两份工,学费也全靠奖学金支撑,家里听说很困难的样子。

  肖稔那时候还呛了嚼舌根的,说人家自己出息就行了,要你们这些妖怪来反对?

  “这年头寒门还能出贵子吗?”同行友人拍拍他的肩膀冷笑三声:“小老弟,投胎是门技术活,以后你就会懂的。”

  时隔多年,当他站在裴宅前看雕梁画栋,还真他妈的懂了。

  25.明月几时有(1)

  裴家祖上可谓人才济济,明末清初家中先祖官至两江。虽说时移世易,裴家充公的旧宅如今却亭台依旧,只是私宅变成了容纳四海之宾的观光圣地。要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家的子子孙孙又另立炉灶,在杭海的老城建起白砖灰瓦的新院墙来。

  裴松青自小生活在新院,他说打他记事起自家老宅就在开始收门票了。小时候祖父还常牵他在老宅门外晃悠,又一次还遭到门前收票的大姐的白眼。

  裴松青还记得那个女人嗑着瓜子,摇曳着臃肿的身躯冲他祖父吆喝。

  “领孙子进去看看,花不了几个钱。”她说着一口瓜子皮就吐在青石板上,眼珠子翻得好似要掉出来:“看着也是体面人,就舍不得掏这四十块钱呢?小孩子进去看看也能陶冶情操地好伐?”

  肖稔觉得裴松青又在跟他显摆。好像他不是追忆往昔、缅怀祖父,而更像是在说“我溥仪逛故宫还要交门票”,是一种“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凄凉,这他肖稔可体会不了。

  虽然裴松青并没有那个意思,可他就像这么想。

  他只管跟在阶柳庭花里跟他阴阳怪气,一口一个“少爷公子”,一口一个“区区在下”,硬要他狠狠瞪他才肯消停。

  “这么大的院子,打理起来要花很多钱吧。”他心下五味杂陈,脸上却挂着嗤笑:“少爷,你家还请下人吗?我能不能跟您走个后门?”

  “有负责园林园艺的人定期打理。”

  “得!连跟您当下人都不配。”

  裴松青递热茶给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冰凉的手指。

  “南边湿气重,你穿的太少了。”

  说罢,他就起身去找了件外套将他罩了起来。

  “平时没见你用香水,可身上总有股香味。”肖稔扯过外套深深一嗅,有雪落松枝的香味,怪好闻的。

  “裴公子可真体贴,我是女人也一定会想嫁你。”

  他说着靠了靠他的肩,午后阳光斜斜晒在两人身上,有温暖的气息在流动。

  肖稔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躺椅上睡着的,等醒来时天边的晚霞已经燃尽,换上了一轮星子,裴松青也不在身旁。

  偌大的院子到了夜里显得空空荡荡,要不是一路纸灯笼罩着的白炽灯被人打开,这样的老宅是透着些森森鬼气。可灯一亮夜色顷刻被点燃,肖稔穿梭于其中去寻裴松青,仿佛走在戏曲中的游园灯火。想到这儿心也跟着雀跃,像是不言而喻的游戏。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一个人如果想要你找到,你就一定能很快找到。肖稔也没众里寻他千百度,只是一个转角蓦然回首,就见那人站在灯火阑珊处。

  只是那人身边立了一位妙丽女子,两人站在一起甚是养眼,一个如皎皎月光,一个如濯濯秋阳。

  那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裴松青的妹妹——裴枫丹。

  “我哥这人就是别扭,回来也不跟家里打声招呼。”裴枫丹一面埋怨哥哥,一面笑吟吟地夹菜到肖稔的碗里:“爸妈去太湖玩了,实在招待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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