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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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走近,其巾一人说道:“我们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正自烦恼,听阁下笛声清亮,禁不住喝彩,还请勿怪。”余鱼同听他说得客气,忙站了起来,说道:“荒野之间,小弟胡乱吹奏,聒噪扰耳,有辱清听。”那人听他说话文诰诌的,似是个读书人,缓缓走近。

  余鱼同道:“如蒙不弃,请下舟来小酌一番如何?”那人道:“最好,最好!”三人走到岸边,纵身跃起,都轻飘飘地落在船头。只那魁梧大汉所背兵刃看来十分沉重,落下时船头一沉。余鱼同心中吃惊,暗忖:“这三人武功不弱,不知是何等人物,倒要小心在意。”当下假作文弱胆怯,双手紧紧握住船边,只怕船侧而落下水去。

  只见当先一人躯干魁伟,穿件茧绸面棉袍,似是个乡绅。第二人满腮浓须,整张脸只见黑漆一团。第三人却穿蒙古装束,一件羊羔皮袍翻出半截,身形举止,显得剽悍异常。这三人都背着包裹,带了兵刃。余鱼间知金笛惹眼,在三人上船之前早就收起。他叫醒舟子,命暖酒做饭,款待来客。舟子见深夜中忽然来了生人,甚是疑惧,但一路上余鱼同使钱十分豪爽,既是雇主吩咐,也就照办。

  那身材魁梧的人道:“深夜打扰,实在冒昧。”余鱼同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冒昧之有?”那人听余鱼同说话爱掉文,说道:“请教阁卩尊姓大名?”余鱼同道:“小弟姓于名通,金陵人氏,名字虽然叫通,可是实在不通之极。此番应举子业,竟尔名落孙山,回乡愧对父老,说来汗颜无地。”那人道:“原来是一位秀才相公,失敬了。”余鱼同道:“小弟乡试不捷,祸不单行,舍下复遭回禄。祝融肆虐,房屋固是片瓦无存,颜面亦是大毁,难以见人。无可奈何,只得想到甘肃去投亲,拟谋一席西宾,聊作鹪寄。唉,时也命也,生不逢辰,夫复何言?”这番话只把另外两人听得面面相觑,不知所云。那乡绅模样的人却读过一点书,说道:“相公也不必灰心。”

  余鱼同道:“请教三位尊姓。”那人道:“小弟姓滕。”指着那黑脸胡子道:“这位姓顾。”指着那蒙古装束的人道:“这位姓哈,是蒙古人。”余鱼同作揖,连说:“久仰,久仰。萍水相逢,三生有幸。”那姓滕的见他酸气冲天,肚里暗笑。余鱼同听他说话是辽东口音,心想:“这三人不知是敌是友,如是江湖好汉,倒可结交一番,日后举事,也可多一臂助。”说道:“三位深夜赶路,那可危险得紧哪?”姓滕的道:“不知有什么危险?”余鱼同摇头晃脑地道:“道路不宁,萑苻遍地,险之甚矣,险之甚也。”那姓顾的一拉姓滕的袖子,问道:“他说什么?”姓滕的道:“他说道上盗贼很多。”姓顾的和姓哈的一听,都哈哈大笑。

  这时舟子把酒菜拿了出来,那三个客人也不和余鱼同客气,大吃大喝起来。那姓滕的道:“相公笛子吹得真好,请再吹一曲行么?”余鱼同怕金笛泄露了自己行藏,只是推辞,道:“小弟生性怯场,一见有人,便手足无措。文战失利,亦缘于此。”那姓哈的道:“我来吹一段。”从衣底摸出一只镶银的羊角,站直身子,呜呜呜地吹了起来。余鱼同听那角声悲壮激昂,宛然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漠风光,心中激赏,暗暗默记曲调。

  三人喝完酒后,起来道谢告辞。余鱼同有心结纳,说道:“如承不弃,就在舟上委屈一宵,天明再行如何?”那姓滕的道:“那也好,只是打扰了。”余鱼同仍是睡在后舱,那三人也不脱衣,便在前舱卧下。不一会,余鱼同假装鼾声大作,凝神窃听三人说话。

  只听那姓哈的道:“这秀才虽然酸得讨厌,倒不小气。”姓顾的道:“算他运气。”姓哈的道:“明天能到洛阳么?”姓滕的道:“过了河,找三匹马,赶一赶也许能行。”姓哈的道:“我就担心韩大哥不在家,让咱们白跑一趟。”姓顾的道:“要是见他不着,咱们就找到红花会的太湖老巢去,闹他个天翻地覆。”姓滕的忙道:“悄声。”余鱼同大吃一惊,心想:“原来这三人是红花会的仇人,他们到洛阳去找姓韩的,多半是找韩文冲了。”

  那姓滕的道:“红花会好手很多,他们老当家虽然死了,听说新任的总舵主也是个厉害角色。这里不比关东,老二你可别胡来。”姓顾的道:“咱们关东六魔横行关外,江湖上好汉提到咱们名头,哪个不忌惮几分?哪知老三和老五、老六忽然都不明不白地给红花会人害死了,这仇要是报不了,咱们也不用做人啦。”言下极是气愤。余鱼同心想:“原来是关东六魔中的人物,三魔焦文期是陆师叔杀的,五魔阎世魁、六魔阎世章死于回人之手,怎么这几笔账都写在红花会头上?”

  原来关东六魔中大魔滕一雷是辽东大豪,家资累万,开了不少参场、牧场和金矿。二魔顾金标是著名马贼。四魔哈合台本是蒙占牧人,流落关东,也做了盗贼。他们在辽东听说焦文期受托找寻一个被红花会拐去的贵公子,突然失踪,数年来音讯全无。最近接到焦文期的师弟韩文冲来信,才知这结义兄弟已在陕西遇害。三人怒不可遏,当即南下,要找红花会报仇。到北京后,得悉阎氏兄弟也给人害了,这事与红花会也有干系。三人吏是惊怒,赶到洛阳来找韩文冲要问个清楚,却与余鱼同在黄河中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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