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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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人随手这么一拍,其实掌上已使了七成力道,本拟这一拍便将石破天连肩带臂的骨骼尽数拍碎,哪知手掌和他肩膀相触,立觉他肩上生出一股浑厚沉稳的内力,不但护住了自身,还将手掌向上一震,自己若不是立时加催内力,手掌便会向上弹起,当场便要出丑。那老人心中的惊讶实不在丁珰之下,便即嘻嘻一笑,说道:“好,好,好小子,倒也配喝我的好酒。阿珰,斟几杯酒上来,是爷爷请他喝的,不怪你偷酒。”

  丁珰大喜,素知爷爷目中无人,对一般武林高手向来都殊少许可,居然一见石破天便请他喝酒,委实大出意料之外。她对石破天情意缠绵,原认定他英雄年少,世间无双,爷爷垂青赏识,倒也丝毫不奇,只是听爷爷刚才的口气,出手便欲杀人,怎么一见面便转了口气,可见石郎英俊潇洒,连爷爷也为之倾倒。她一厢情愿,全没想到石破天适才其实已然身遭大难,她爷爷所以改态,全因察觉了对方内力惊人之故,他于这小子的什么“英俊潇洒”,丝毫没放在心上。何况石破天相貌虽不丑,却不见得有什么英俊,呆蠢则有之,“潇洒”两字更沾不上半点边儿。当下丁珰喜滋滋地走进船舱,又取出两只酒杯,先斟了一杯给爷爷,再给石破天斟上一杯,然后自己斟了一杯。

  那老人道:“很好,很好!你这娃娃既给我阿珰瞧上了,定有点来历。你叫什么名字?”石破天道:“我……我……我……”这时他已知“狗杂种”三字是骂人的言语,对熟人说了倒也不妨,跟陌生人说起来却有些不雅,但除此之外更无旁的名字,因此连说三个“我”字,竟不能再接下去。那老人怫然不悦,道:“你不敢跟爷爷说么?”石破天昂然道:“那又有什么不敢?只不过我的名字不大好听而已。我名叫狗杂种。”

  那老人一怔,突然间哈哈大笑,声音远远传了出去,笑得白胡子四散飞动,笑了好半晌,才道:“好,好,好,小娃娃的名字很好。狗杂种!”

  石破天应道:“嗯,爷爷叫我什么事?”

  丁珰启齿微笑,瞧瞧爷爷,又瞧瞧石破天,秋波流转,妩媚不胜。她听到石破天自然而然地叫她的爷爷为“爷爷”,那是承认和她再也不分彼此;又想:“我在他掌中写字,要他不可吐露身份,他居然全听了我的。以他堂堂帮主之尊,竟肯自认‘狗杂种’,为了我如此委屈,对我钟情之深,实已到了极处。”

  那老人也心中大喜,连呼:“好,好!”心想自己一叫“狗杂种”,对方便即答应,这么一个功夫了得的少年居然在自己面前服服帖帖,不敢有丝毫倔强,自令他大为得意。

  那老人道:“阿珰,爷爷的名字,你早跟你情郎说了吧?”

  丁珰摇摇头,神态忸怩,道:“我还没说。”

  那老人脸一沉,说道:“你对他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为什么连自己的身份来历也不跟他说?说是假好吧,为什么偷了爷爷二十年陈绍给他喝不算,接连几天晚上,将爷爷留作救命之用的‘玄冰碧火酒’,也拿去灌在这小子的口里?”越说语气越严峻,到后来已声色俱厉,那“玄冰碧火酒”五字,说来更一字一顿,同时眼中凶光大盛。石破天在旁看着,也不禁栗栗危惧。

  丁珰身子一侧,滚在那老入怀里,求道:“爷爷,你什么都知道了,饶了阿珰吧。”那老人冷笑道:“饶了阿珰?你说说倒容易。你可知道‘玄冰碧火酒’效用何等神妙,给你这么胡乱糟蹋了,可惜不口丁惜?”

  丁珰道:“阿珰给爷爷设法重行配制就是了。”那老人道:“说来倒稀松平常。倘若说配制便能配制,爷爷也不放在心上了。”丁珰道:“我见他一会儿全身火烫,一会儿冷得发颤,想起爷爷的神酒兼具阴阳调合之功,才偷来给他喝了些,果然很有些效验。这么一喝再喝,不知不觉间竟让他喝光了。爷爷将配制的法门说给阿挡听,我偷也好,抢也好,定去给爷爷再配几瓶。”那老人道:“儿瓶?哈哈,几瓶?等你头发白了,也不知是否能找齐这许多珍贵药材,给我配上一瓶半瓶。”

  石破天听着他祖孙二人的对答,这才恍然,原来自己体内寒热交攻、昏迷不醒之际,丁珰竟然每晚偷了他爷爷珍贵之极的什么“玄冰碧火酒”来喂给自己服食,自己所以得能不死,多半还是她喂酒之功,那么她于自己实有救命的大恩,耳听得那老人逼迫甚紧,便道:“爷爷,这酒既是我喝的,爷爷便诃着落在我身上讨还。我一定去想法子弄来还你,若是弄不到,只好听凭你处置了。你可别难为丁丁当当。”

  那老人嘻嘻一笑,道:“很好,很好!有骨气。这么说,倒还有点意思。阿珰,你为什么不将自己的身份说给他听。”丁珰脸现尴尬之色,道:“他……他一直没问我,我也就没说。爷爷不必疑心,这中间并无他意。”

  那老人道:“没有他意吗?我看不见得。只怕这中间大有他意,有些大大的他意。小丫头的心事,爷爷岂有不知?你是真心真意地爱上了他,只盼这小子娶你为妻,但若将自己的姓名说了出来啊,哼哼,那就非将这小子吓得魂飞魄散不可,因此上你只要能瞒得一时,便是一时。哼,你说是也不是?”

  那老人这番话,确是猜中了丁珰的心事。那老人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江湖上人物闻名丧胆,个个敬而远之,不愿跟他打什么交道,他却偏偏要人家对他亲热,只要对方稍现畏惧或是厌恶,他便立下杀手。丁珰好生为难,心想自己的心事爷爷早已一清二楚,倘若说谎,只有更惹他恼怒,将事情弄到不可收拾。但若把爷爷的姓名说了出来,十九会将石郎吓得从此不敢再与自己见面,那又怎生是好?霎时间忧惧交集,既怕爷爷一怒之下杀了石郎,又怕石郎知道了自己来历,这份缠绵的情爱就此化作流水,不论石郎或死或去,自己都不想活了,颤声道:“爷爷,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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