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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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头皮发麻地看着像怪物般立在房中间的三脚琴。

  我虽杀人无数,但被杀者都是匪徒、毒枭、恐怖分子等该杀的人,这是隐身人的原则,

  这些凶徒轻松地在法网外逍遥自在,正需要有我这类不受约束的执法者给以处决。

  但在我眼前的却又是活生生难以解释的现实。

  我深吸一口气,往钢琴走去。

  真怕它忽地又响奏起来,那时我应怎么办?

  没有任何事发生,我小心地掀起覆着琴键的盖子,一长列雪白的琴健现在眼前。

  我伸手下去,手指轻动,叩了几个清音,只觉得琴音像响起自遥不可触的远处,心中兴

  起了一种平和宁静的感觉。

  我多少年没有听人弹琴了?

  这些年来,为了使自己变得更冷血无情,举凡和情绪有关的东西,我都避则不碰,音乐

  是其中之一。

  每次杀人之后,我都找个地方花天酒地,狂玩女人,然后弃之如敝屣,只有那样才可使

  我松驰下来。

  犹记得母亲最喜弹琴。她常弹奏的那小调已久被遗忘,忽然间又清晰地在我的脑海里活

  跃起来。我像是看到永不剪发的母亲,垂着乌黑的长发,阳光从她身侧的大窗透进来,将她

  侧脸就线条分明,但细节模糊的轮廓。

  但母亲已死了。

  在一次银行的械劫案中,成为了被牺牲的人质,匪徒枪杀她时,我离她只有尺半,她的

  手还拉着我。

  她整个头爆裂开来。

  我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

  我憎恨父亲,自我五岁他抛弃我们母子时,我便用尽所有力气去恨他。

  可是十二岁那年连母亲也被迫离开了我!那颗可恨的子弹使我变成一无所有。

  所有这些久被埋葬的思忆泉涌而出,一股无可抗拒的悲哀攫抓着我的心灵,我很想哭上

  一大场,在我以为自己已丧失了哭泣的能力之后。

  蓦地我发觉自己挨着琴身坐在地上,泪水淌了一脸。

  阁楼出奇地宁静,我似乎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那是风声。

  是柔风拂过茂密的森林和广阔原野的声音,但一刹那后我双耳又贯满了大自然里的各种

  响声,河水奔流,万鸟离林。

  不知怎的我竟沉沉睡去。

  发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我在森林里奔驰,在那人迹不到的丛林中,忽地现出了一大片空地,空地里有株粗

  至数人才可合抱的巨树撑天而立,土人拿着火把,围着巨树在舞祭。

  醒来时已是上午十时多。我吓了一跳,多年来我从未试过如此地熟睡,通常一晚里我最

  少醒来三至四次,只要一点异响,便能立即惊醒。

  琴盖依然打了开来。

  我将琴盖阖上,暗笑自己昨晚不知为何大动情怀,难道只为了这琴?

  半小时后我到了镇内,首先打了个电话,买家果然将酬金汇进了我在瑞士银行的户口

  内,使我安心地全力进行暗杀纳帝的行动。

  坦白说,要杀一个人易如反掌,只要你能掌握他行踪的情报,这方面我是高手中的高

  手,但当然这亦耗费了我一半以上的酬金。

  反而事后如何躲避对方盛怒下的追杀才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尤其纳帝既有政治背景,又

  有毒枭作后盾,否则美国的中央情报局早送了他进毒气室了。

  我在一间意大利人开的快餐店内,叫了一客意大利薄饼,医治饿透了的饥肠。

  “先生!”

  微弱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愕然回头,入目是位清秀可人的少女,穿着很朴素,但身材匀称,有种健康动人的青

  春美态。

  她怯怯地,畏缩地道:“我可以坐下吗?”

  我心中竟然感到一阵兴奋,流过一道难以形容的快感。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自母亲死后,那脾气暴燥、酗酒后便对我拳脚交加的舅父,令我养成了冷漠而不易动情

  的性格。

  可是这一刻,我竟很想她坐下来,是什么令我改变了?

  是否因为快餐店里浪漫的琴声,我从未听过这么令人愉悦的调子。强迫自己挂上冷淡的

  脸容,我硬绷绷地道:“你有权坐任何地方。”事实上这里并不太挤,十多张台只坐了七八个

  人,还有几张是空的。

  快餐店外干净的街道,只有疏落的行人。我感到从未曾有的松驰,是否因为昨夜的熟

  睡?还是那奇妙的梦?我似乎多了点东西,却又总说不出来。少女犹豫片晌,进退维谷,最

  后提起勇气,在我对面坐下。但俏脸低垂,避开了我的眼光。

  好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知道自己是个有鬼力的男人,强壮而英俊;我曾看很多

  很多的书,但目的只不过是充实自己,使能更成功地扮演多种有利掩饰隐身人身份的角色。

  我甚至曾以伪证书当上了一个医院的医生,在毒杀了对象后六个月才安然辞职。

  那就是大毒枭横渡连耶的独生子。想不到今次为杀纳帝,又再次惹上了他,我不能有一

  点儿出错。

  少女在我迫人的锐目下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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