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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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康语气平平, 却将他的想法说得清楚明白。

  “你说得不够完整,”我用指腹勾勒他脸部的轮廓,仿佛我们并没有在争吵, 只是在调.情,“我不该在去年夏天去我们的秘密基地, 不该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心疼你, 不该将视线落在你的身上, 不该陪你去抓奸,不该威逼利诱丁晓君同你离婚,不该在与你争吵后割舍不下再回到宁县, 不该娶你, 不该将你带回平城, 不该送你读书,不该试图改变你的人生。”

  我以为, 我能平静地说完这段话。

  我以为,我能一直维持着高高在上、波澜不惊的表象。

  我以为,我可以从容地逼迫他、伤害他。

  但话语说到了最后, 声音却变得哽咽。

  齐康抬起了头,愕然地看向我。他抬起了手, 试图抚摸我的脸颊,这次躲避的人, 不再是他,而是我。

  我后退了一步,仿佛在我与他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越过的屏障。

  “你明明知道,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什么,但你要站在道德的高点上去指责我。”

  “我并不想指责你。”

  “但你认为我的做法是错误的,是需要修正的。”

  齐康没有说话,他似乎是默认了。

  “为什么每一次,被抛下的、被放弃的、需要退让的,都是我呢?”这句话,我想说出口很久、很久了,“齐康,我多想让你偏爱我,哪怕一次都好。”

  “许皓然……”

  “怎么不叫老公了?”我打断了他的话,似乎单纯只是表达疑问,“不是说爱我么?再说一次,好不好?”

  齐康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抱一抱我,但我又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

  “我一直、一直都想帮你……”

  “我废了那么多心思,才把你从烂人堆里拔出来,你却说我做得不对……”

  “丁晓君是个人渣,丁龙是个坏种,你拿他们当宝贝儿,你为了他们欺骗我、祈求我……”

  “你让亲者痛,仇者快,你要做圣母,不惜伤害我。”

  “有时候,我觉得你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个真心待我的、愿意和我报考同一个大学的、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齐康,是不是就死在了十八岁,死在了我独自去大学后?”

  “不然,我想不通,你怎么会嫁给丁晓君,怎么舍得抱着丁龙不看我一眼,怎么能狠心拒绝我的告白,怎么说出‘你不该’这三个字。”

  我每一句话都在控诉、都在发疯,而齐康一直在看着我,没有躲避地看着我。

  他没有说话,脸上却布满了泪痕,仿佛他也会感同身受、也会觉得痛苦。

  我期待着他能说出什么。

  譬如向我解释他当年也有苦衷,譬如向我道歉他当年不该如此绝情,譬如给我些许安慰、告诉我他想明白了不会执意让丁龙回国……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低头看他落泪,内心的愤怒也一点点地消散,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我回想起当年的种种,想起那些日夜赚钱的日子,想起在信纸上写下的一个个字,想起跨越千里赶赴宁县却收到的一句句拒绝,想起齐康每一次如出一辙的冷淡与沉默……最后想到的,却是那年李子树结了果,我爬上了枝头去摘李子,敢上树却不敢下树了。

  我在树上等了很久、很久、很久,等到了年少时的齐康,他站在树下,明明身体也不算强壮,却向我张开了双手。

  他说:“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倘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或许会跳下来的。

  但那时候的我,眼睛一直看着齐康,却是一点一点从树上爬了下来。

  ——我并不怀疑齐康,我相信他一定会接住我,但我担心我太重了,会连累他摔倒或者骨折受伤。

  ——对他的担忧,越过了我对下树的恐惧。

  我很爱他,很爱、很爱,这份爱从过去,一直持续到今天,持续到此时此刻。

  但这份爱,已经让我痛苦了,或许对齐康而言,也是一种痛苦和负担。

  没有齐康在的十多年里,我活得也还不错,这世界上,原本就没有,谁离开了谁,不能活。

  谁离开了谁,也都可以活。

  我放弃了想说的绝大部分话语,言简意赅地说:“齐康,如果你坚持要救丁龙的话,那不如我们离婚,按照婚前协议,你会分到一大笔钱,无论你选择出国,还是接丁龙回家,都变得毫无难度……”

  “许、皓、然!”齐康打断了我的话语,他的眼睛睁得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法相信的事,“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不如我们离婚,”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于是真的笑出了声,“你做你的真圣母,我做我的坏商人,你去和你那便宜儿子缠缠绵绵,也省得我‘棒打鸳鸯’、耽误你们在一起……”

  “啪——”

  这是手掌击打脸颊发出的清脆声响。

  齐康抬起了手,却打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他的脸上出了一道鲜红的巴掌印,神情却是漠然的。

  良久的沉默后。

  我问齐康:“你为什么要打自己?”

  齐康说:“你的话说得很难听,我想让你不要再继续说了。”

  “那为什么不打我?”

  “舍不得,会痛,再说,你也没做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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