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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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具身体倒是比之前能喝。”锦书浅笑道。

  “多少年前的事了,忘了。”秦云雁敛眸,似乎想把这件事略过去。

  锦书却不肯,他回忆似的勾了勾嘴角,道:“原先你可是个小酒壶,满了就喝不下去了。醒了之后又跟空了一样,什么都不记得。”边说着,边躺倒在秦云雁身上,勾住爱人的手臂往自己唇上送酒。

  秦云雁身体一僵,任由锦书胡闹。澄清的酒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爱人心间。

  “你之前醉后说的酒壶,是我?”他想起了一些离现在很远很远的回忆。

  “哪次?”锦书问。他当年倒着数日子,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有一阵特别爱喝酒。每次都要喝得酩酊大醉才可罢休。

  这样,他就似乎能摆脱人类面对死亡时本能的恐惧,能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一个将死之人,不该去耽搁顾长风的时间。

  但醉后说过什么,真的忘了。

  秦云雁对此倒是记得清楚,放下酒杯,捧起爱人的脸颊将酒水卷走,又带到爱人唇间。他轻轻抱着锦书,闷声道:“我登基的第二年,你找所有在京的朋友、权臣都喝了一遍酒,请他们陪你演一场盛大的落幕戏之后来宫里找我的那次。”

  说起来当年的荣沧活得还算挺成功的,知道他要死了,朋友为他哭泣,政敌为他惋惜,而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唯一遗愿,就是让他们好好活着,同时好好辅佐陛下。

  “醉月是个好孩子,是我看着、教着长大的……我与他一同体验过百姓疾苦,一同领略过壮美山河,世家大族的那些弯弯绕绕他也从我这学了个彻底,繁华下的腐烂他更是从小就深有体会……他跟我们这些被规矩养大的不同,他的边界远比我们广,给他展翅的机会,他就能带领北华飞入山巅……子嗣的事情也不要逼他,他若想通了自然是好的……若是没有……就当给我一个薄面……”这是他跟当时的友人醉后哽咽着说的。荣沧到最后也没能狠下心来要求自己的爱人绵延子嗣,那种话他说出来,就不会想活到第二天了。

  后来啊,他们演了场只有顾长风不知道剧本的大戏。荣沧一步步抹去所有可能威胁到顾长风的人,一步步将手上所有权力交给顾长风。

  荣家这把被主人毁掉的断刃,终在临被销毁前挥动了最后一次刀。最后祭天地的,是自己。

  后来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夜闯皇宫,把人从勤政殿拽到寝宫喝了三天三夜的酒,那是他最后的疯狂。

  也是无声的告别。

  “那次啊——”锦书将声音拉得很长,仿佛只要长一些,这些东西就不用再回忆了。

  “是秋日的蝉鸣罢了。”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呐喊。

  这一刻,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太苍白了些。

  桑原曾在书中写到:那次荒诞的狂欢,荣沧醉了个彻底,说了逼宫时忐忑的心情,道了那年初雪红白相间的胡思乱想,提起了在无晴冈的那只走丢了的三花猫……就连桌上的酒壶都被他道了八十三次我爱你。红烛摇晃中,顾长风第一次见他哭,哭得令他心痛,但更心痛的是他一字未提顾长风。

  也难怪桑原被学界当做“同人男”“梦男”“疯子”,史书上一句“文帝与荣相于宫中长谈三日”被桑原洋洋洒洒写了三万字,还是对于常人来说如此荒唐的情节,能接受才怪。

  却不知,桑原所述皆真事。

  顾长风也不知道,荣沧说的每一件事都藏着他对他的说不出的感情。

  但现在,秦云雁知道了。七百年前射出的羽箭终于落在靶心上,平稳坚定。

  秦云雁忽然又想起之前锦书装醉逗自己的事,就在旁边的房间里。

  “你那次为什么要逗我呢?别用没恢复记忆当借口,要是其他喜欢你的人把你带回家,你也会那样挑拨他们吗?”

  就像锦书爱拿何怜叶自诩为秦云雁的白月光这件事闹一样,他也爱用这个话题去引诱爱人对自己示爱,虽然他知道就算不找这个借口锦书也每天都会对自己说“我爱你”的。

  谁会介意更多次地知道自己在被爱呢?爱不廉价,也没有质量的标准。但在知道有一颗赤城的心脏在为自己跳动的时候,总是会暖洋洋的。

  “当然不会,虽然那阵我一没记忆二没感情,但就是觉得逗你有意思,其他人可不会有机会进我的身。”锦书干脆直接贴着秦云雁坐,两人一起陷进沙发靠背里,感受彼此的温度。

  “没有情感?对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吗?当年我上孤山找梁天师,他说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这一个月可没少问,但得到的都是锦书的缄口不言。

  但从只言片语中能感受到锦书对那个地方的依赖与维护。

  包括锦书耳上的耳饰,换了多少件衣服也不肯摘,跟个宝贝似的。

  是亲近之人送的吗?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秦云雁也只是想知道自己的阿锦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锦书从书和石壁中可以了解他的七百年,但他却不知道锦书的一分一毫。

  这问话倒是提醒了锦书,他得尽早回一次隙间。为了计划顺利进行,他只能打太极:“那你的事呢?不是也对我缄口不言吗?”

  “我这事也很快,明年就能解决。”秦云雁喃喃地说,也不知道是说给锦书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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