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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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沧低着头,不去看那惨烈的景象,主要是不让别人看清自己的脸。

  到了主帐,门口的侍卫单独拦住了跟在顾长风后面的他。荣沧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看着已经半只脚进入帐篷的顾长风。

  那眼神带着质疑,又带着嘲讽的笑,仿佛在说:能保住我?

  顾长风没有回应他,顿步返回,皮笑肉不笑地对侍卫说:“这位是我的恩人,想来许将军也没权利管我带谁回来吧。”

  说着,牵住荣沧的手,就要带他进去。

  又被拦住。那侍卫没有动,甚至连表情都没变。面如早就被雕刻好的木偶。

  他只听从自己主帅的命令。

  顾长风皱起了眉,面色十分不悦,倒有了几分学帝王之仪长大的样子。

  当年无论受不受宠的皇子都会去国子监学习,那时顾长风所表现的样子都是像一个疯子,见不得半点书生样。所以夫子也只是看他来了,就不再管他。

  荣沧当年是奉命和皇子们一起读书的,他也是皇帝用来观察皇子们的一个眼线。

  他还经常给顾长风带吃的喝的,因为跟他相处不用想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现在想来顾长风当时装得也挺辛苦的,听了他那么多大逆不道的吐槽。

  “等我一下。”顾长风落下一句话,快步先进了帐。

  荣沧不想搭理侍卫那好奇中带着戏谑的目光,低头边数着衣上的泥点边整理现在的情形。

  看来这顾老四在这儿不是最高统治者,在他上面还有个顾末派下来的将军。

  将军姓什么来着?

  许?不会吧。

  他的思维在一刹那清醒,大脑飞速运算起来。

  老牌武官里没有姓许的,这次大换血上来的只有一个许姓的武官——许星。

  姓许名凡字星,曾是荣家的养子。

  什么意思,顾老四为什么衣服都没换就要第一时间带我来见许星?为了什么?打个措手不及,抓住把柄还是想看戏?

  许星之前提供重要证据有功,怎么两年不到就被贬到边境来了?

  什么情况?

  没等他想清楚,那侍卫得了命,叫他进去。见他不动,便粗暴地把荣沧推进了帐内。

  当荣沧看见许星的那刻,大脑里一切设想土崩瓦解,理智被刹那间抹杀。

  那人一身银甲干净利索,英俊俊朗。与满身污渍的他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冲击力极大,这几年被压下去的怒火都失了禁锢,将理智摧毁。

  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

  “许凡!我荣家是怎么对不起你了?你倒是说啊!”

  在外人眼里,他大抵是极疯的吧。

  他指着许星的鼻子骂,试图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心虚。

  可惜的是没有,许星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仿佛那一念之间落地的几百颗头颅都与他无关,仿佛那教导他识字习武的荣府只是随便一个普通的地方。

  冷漠得令荣沧心寒。

  “当年赶你出去的时候就应让你□□,不该最后还给你二十两银子。”

  那二十两银子还是荣沧交给许星的,当时他说什么来着——愿你前程似锦。

  “我爹当年将你逐出家门当真是做对了,不然怎么有你许大人今日的体面。”

  荣沧骂的不是只许星,他骂的是整个北华朝廷,骂的是那千里之外端坐皇位之上的顾末。

  骂北华朝廷忘恩负义,当年北华建国靠的就是他荣家,北华繁华,也是他荣家在保驾护航,铲除异己,守四方之国土,定盛世之根基。

  怎么到头来,一份不知真假的书信,便让这满门的英豪泉下相见了呢?

  荣沧身上压着几千人的怨,太疼了。

  许星没有理这个失态至极的少年,他颠了颠下属从荣沧身上搜到的布包,里面有几个荷包,其中一个绣了个山川连绵青绿,长河平稳,岸边碎花点缀的荷包沉甸甸的,似乎里面有不少碎银子。

  他淡淡问,像是听不见这撕心裂肺地叫嚷:“钱哪来的?”像荣沧这种被流放的犯人身上能有这么多钱可不是常事。

  可能在他眼里,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只是个普通的犯人罢了。

  荣沧想笑,我在跟你说那几百条命,你却在指责我身上有钱。他状似癫狂地笑了一阵,才不紧不慢地说:“钱哪来的?杀人谋财啊,他们的脑袋就扔在边关你那个将来下属的屋子里。”

  许星挨个打开荷包看,将一个显然破旧得多的荷包扔在地上,手边长枪脱手,将那荷包刺了个稀碎。

  散露出来一些简易的易容工具,但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被那闪着森森银光的枪头毁了。

  站在两旁的侍卫见了,又看看荣沧的脸,最后停在他脸上那耻辱般的刺青上。

  “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朝廷流犯。”那侍卫的语气里带着极致的嘲讽与奚落,仿佛他自己的地位如同天上的真龙一样。

  荣沧没去管那小人,他的脸扭曲了一下,紧接着恢复了愤怒。

  “你杀了我啊!我一个乱臣贼子,让您许大人纡尊降贵是不是脏了你的手。”

  他一边说一直向前走,不出意料,被侍卫按倒在地。脸紧贴着反着光的枪刃,心跳得飞快。

  他恶狠狠地盯着枪刃反射回来的自己。

  真像个厉鬼,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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