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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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平野心脏跟着一紧,两步过去抓住了缪仓的胳膊,还不待他用力,手下的身体却颤抖了起来,本已经停下的呕吐声再次响起。

  缪仓细弱的脖颈痉挛一般,呕出一股酸水。

  回想着自己掌握不多的医学知识,江平野探手从洗漱台上接了一杯水,蹲下身递过水杯,另一手从上到下顺着缪仓的背部。

  “喝点……”

  下一刻,递过去的水杯没被接住,而是跟平板一样被扫了出去。

  缪仓不但没有停下颤栗,反而瑟缩着努力躲开江平野落在自己背上的手。

  察觉到缘由的江平野立刻后退了一步,外面的灯光打进来,照在缪仓沾了污渍的袖子上。

  狭小空间内伴着回音的闷咳逐渐停下,发着抖的急喘却久久未能平息。

  空空如也的胃部再吐不出什么,耳朵里的人声散去,缪仓侧身缩进马桶与墙壁的狭小角落,埋在膝盖间忍受着大脑中的嗡鸣。

  江平野试探着伸手,慢慢把杯子推进缪仓的视线,杯壁挨在他垂落在地面的手指上。

  两者相碰的那一刻,像是噩梦惊醒般,缪仓整个人猛然抽动了一下。

  江平野忙缩回手,看向缪仓仍不甚清明的眼睛。

  大半个月以来,对方虽然瘦弱,但总是挺直着脊背,除了自己故意招惹的时候,态度总是冷硬疏离,这还是第一次,江平野在他身上看到遮掩不住的脆弱。

  对方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催吐的事情,这次虽然不是催吐,但看起来仍不太正常,他一时拿不准,是不是应该去值班室喊护士进来。

  再次把水杯往缪仓脚边推了推,江平野小声道:“需要叫护士吗?”

  视线里模糊的人影很眼熟,对方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胃里依旧像被什么人用力攥着似的刺痛着,缪仓的手摸到了脚边,抓住了比指尖温度稍高的水杯。

  惯性一般,他拿起水杯抿了抿,冷水入口,喉间的灼热感稍稍平息,胃里却再次抽痛了起来。

  水杯被打翻,棉麻上衣的前襟瞬间被浸湿,缪仓捂着胃缩得更紧了。

  看着缪仓仿佛被梦魇住的神情,江平野紧皱着眉,拿开摔在地上的杯子,起身弯腰,把人从狭缝里抱了出来。

  缪仓已经没精力再抵抗他的肢体接触,像是胃里的疼痛更折磨人。

  将人安顿在床上,江平野抚过他被冷汗浸透的发尾,不再考虑缪仓想不想被别人知道,再不叫人过来,恐怕他以后连“不想”的权力都没有了……

  护士很快喊了值班医生过来,江平野沉着脸,抱臂靠在缪仓床头,突然觉得他这步计划可能走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明明是喂养缪斯,现在搞得像是谋杀缪斯……

  一阵有条不紊的忙乱之后,缪仓床头挂上了两瓶液体,药物作用下,他已经紧闭着眼睡着了。

  江平野看了看床边宽大衣袖半掩着的青白手背,跟着凌晨被喊过来加班的林清语一起出了病房。

  仍是他第一天来时的那个位置,林医生按亮头顶的灯靠在墙边,眼神里透出质问。

  “说说吧,怎么回事?”

  江平野没了平时胜券在握的坦然放松,上衣的水迹还没有干透,原本整齐服帖的短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在了额下,垂下的眼尾除了生人勿近的冷漠,还隐约显出几分疑惑。

  他不太明白简简单单的多吃饭为什么变成了这样,这个过程中缪仓并未表现出他所能观察到的不适。

  不……

  他观察到了的,江平野把散下来的头发重新捋至发顶。

  缪仓变慢的进食速度,偶尔抚胃的动作,除了这些不显眼的,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缪仓在催吐,但他仍然习惯性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选择性忽略了。

  “我的问题。”

  江平野没再隐瞒,直言了自己跟缪仓定下的那份协议,还有自己刻意的忽视。

  他以为的那些小问题,都在缪仓的“一言不发”下,成了大问题。

  “江平野,你太自以为是,也太自私了。”

  林清语毫不客气地指责,天知道她大半夜接到缪仓发病的电话有多担心。

  “你知道他用了多长时间才摆脱上一阶段的催吐的吗?本来按照治疗量加餐,他这次是有希望治愈的。”

  “我不懂你们艺术家的追求,但麻烦你,追求艺术之前能先给出基本的尊重吗?不要仗着缪仓不能说话就无视他的意见很难吗?”

  “你这样的行为跟霸凌有什么区别?”

  刻意压低的斥责声在凌晨空旷的过道中隐约泛出回声,江平野撕磨着口腔内侧的软肉,对林清语的训斥无法反驳。

  他在一开始就看过了缪仓的通话本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缪仓经历过什么,明明知道,但他还是选择了这样。

  林清语说的对,而缪仓直白的躯体反应也同样表明,他跟那些缪仓害怕的人没有区别。

  看着面色不佳的江平野,林清语不想再多说什么。

  “等缪仓醒了之后,我会把你们调开,在此之前,麻烦江大画家,安分一点儿。”

  灯被关掉,林医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声控的线路同时也被这一片安静断掉。

  江平野低着头站在门外,按着门把手,却迟迟没有推门。

  过道尽头的窗户渐渐透进微光,已经有别的病房门开关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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