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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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那夜行人轻功迥异俗流,就在毛文琪掠向他的去路的一刹那里,他双臂猛一转折,身形像是水中的游鱼似的,蓦地转弯换了个方向,快如电光一闪地掠出了门。

  毛文琪一步受愚,气得粉面凝霜,一跺脚,又追了出去,她好胜心特强,竟不愿惊动别的人,只凭着自家之力,就想把人家留下来。

  这正是那夜行人所深切盼望的,一出厅门,他就向墙外掠去。

  他轻功虽高,毛文琪却也不弱,这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快如流星飞掠着,霎眼之间,已离开毛臬的宅第有数十丈了。

  毛文琪这时才娇喝道:"朋友既然有种到这里来,又何必像只见不得人的耗子似地逃走?"她语声方顿,那夜行人哈哈一笑,竟也倏然顿足,身躯一转,迎向毛文琪,身躯的收发自如,确已妙到毫颠。

  毛文琪想不到他突然回身顿足,身形掠处,竟快撞倒那夜行人的身上。

  须知他两人身形之快,如非眼见,实在难以形容,那几乎有和声音同样的速度,是以毛文琪语声方落,人到了人家身前。

  她势发难收,在这种情况下,她一下真气猛散,竟轻飘飘落了下来,但此刻她和那夜行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过一尺了。甚至她身上所散发的那种淡淡的处于幽香,人家都能嗅到。

  那夜行人又轻轻笑了出来,毛文琪脸一红,带着怒意道:"朋友,你睁开眼睛看——"她话未说完,就被人家的笑声打断:"一个姑娘家,说话怎么像江湖强盗似的。"那夜行人粗着声音道,竟也是十分纯正的北方口音,只是声音颇为沙哑。

  毛文琪的脸,不禁红了一下,她生长在这种家庭,言词之间,自然难免给染到一些江湖习气,她以往不自觉,此刻却赧然,女孩子家,都愿意自己文文静静的,谁也不愿意被人讥笑成江湖强盗。

  于是这本来是"抓强盗"的人,此刻被人指做"强盗"之后,反而怔住了。

  那夜行人蒙在灰中之后的两只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她,似乎也有些好笑的意思,目光一转,转到她肩头露出的剑鞘,又带着讥俏之意他说道:"起先我只当杭州毛家是什么了不起的所在,哪知——哼!"无比的轻蔑,无比的藐视,都在这"哼"声里表露出来。

  毛文琪可再也受不了,从她记忆开始,还未曾有人敢对毛家说过任何不敬之后,这一声"哼",使得她美目怒张,只是她本来能言善辩,可是在这夜行人面前,却像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于是她根本就不说话了,娇叱一声,左手一引,右掌斜削,一招"翠鸟梳羽",带着风声直取那夜行人的左颈。

  这一招不但快如飘风,而且突如其来,毛文琪满以为这一掌纵使不能克敌奏功,至少也得让对方一惊,自己抢得先机。

  哪知人家左掌伸曲间,连消带打,右掌"嗖"地划了个圈圈,突地中间抢出,却化掌为拳,食、中两指凸出。直点毛文琪的"肩井"穴。

  毛文琪心中一惊,这夜行人不但出手快,最厉害的是他左、右两手所用的拳路,竟完全不同。他右掌后发先至,拳风刚猛,指节击穴,虽然已是绝招,但是他的左手那微一曲伸间所走的拳路,竟是自己前所未见的,竟有说不出的奥妙。

  她心中在算计着,手底并未闲下,双掌连连挥出,转瞬之间,已和对方拆了三掌,掌风唬唬,走的居然也是刚猛一路。

  原来"屠龙仙子"生具异禀,神力惊人,虽是女流,但自创的"屠龙八一式"溶合内外之功,走的却是阳刚之路,她以此成名,武林中尚未闻有能在她这掌法下讨得便宜。

  可是此刻毛文琪使出来,却有些逊色了,女孩子使用这至阳至刚的掌法,总不熟路,何况对方所使的招式,更是诡异莫测哩。

  十招过去,毛文琪已感不支,她极为惊恐何来这种武林高手,心念一动,突地娇喝道:"住手!"那夜行人果然一怔,手下一慢,毛文琪已横掠五尺,却倏然反手抽出剑来。立刻红光暴长,宛如电闪。

  她冷冷一笑,喝道:"你再试试这个。"左手微捏剑诀,右手长剑一抖,刹那间剑影满天,嗡然一声,那珊瑚色的长剑化做无数个极小的剑团,像是无数团赤红的火焰,投向那夜行人的身上。

  那夜行人这才知道毛文琪那一声"住手",只是缓兵之计罢了,方自暗笑自己,毛文琪这怪异之极的长剑已削了过来。

  剑身未至,他已隐隐觉出一股热力,这珊瑚色的长剑竟和世上所有的剑都不相同,剑身上发出的不是寒意而是热气,他不敢冒然接此一招,脚步微错,身形滑开,避开了此招。

  毛文琪娇叱一声,剑势又一圈,由无数团小的火焰,化为一圈极大的火焰,斜斜一划,又变成一条赤红的火龙,卷向那夜行人。

  那夜行人仍是不敢还招,又退开数尺,毛文琪再一转剑势,步步进迫,那夜行人长啸一声,身形斗然拔起两丈余,双臂一张,嗖地,又拔起七尺,竟是轻功中登峰造极的"上天梯"。

  他这一起之势,已过三丈,毛文琪可望而不可及,暗忖:"只要你身子落下来,我就再给你一剑。"哪知那夜行人在空中一个大转身,头下脚上,竟箭一样地斜窜了出去,在旁边的林木上,微一沾足,唰地,又冲天而起,远远逸去。

  这一下,毛文琪才知道人家的轻功之高,远远在自己之上,方才人家也许是有心诱敌,才和自己若即若离地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自初出江湖,满怀壮志,乍一出手,便挫了"河朔双剑",满以为自己已是高手了,哪知此刻遇着这不知名的夜行人,人家无论轻功,掌力,都比自己高明得多,自己虽仗着武林中绝无人知的宝剑将之击退,但却也算不得荣耀呀!

  她心里自问,不知道这夜行人究竟是何来路?怏怏地走了回去,远处的更鼓,随同传来,钟声四响,已经是四更了。

  第二天,石磷起来的时候,发现和他同屋而眠的缪文仍在蒙头大睡,便也没有去惊动他,悄然走到院子里去。

  朝露已干,春日早升。

  石磷暗叹一声,这些年来,他已起得较以前晚了,他怀疑自己是否老了,迎着清晨的冷风,深吸一口清新而潮湿的空气,意兴顿生,在园中软软的泥地上,微微活了活步眼,双臂下垂,双膝微曲,竟缓缓地将武当心法十段锦一招一式地走了起来。

  他出招虽缓,但每一招都是神完气足,劲式,功力,无一不是恰到好处,这种内家的招式,骤然望去,虽然并没有什么妙处,但学武的人想练到这种功力,却也非是一朝一夕之功哩!

  他一套拳方走完,忽然听得有人喝采,转头一望,却见缪文拖着鞋,敞着衣襟,斜倚在门旁,向自己含笑说道:"石兄好俊的身手。"石磷微微一笑,颇为得意地望了他琪眼,道:"以缪兄的根骨,学起武来,怕不比小弟强胜百倍。"缪文和他对视一眼,也一笑,大家都似乎有"心照不宣"之意,却见园中林木掩映处,袅袅行来一个翠装少女,远远就笑道:"你们倒起来得早。"缪文一笑,也道:"姑娘也早。"原来正是毛文琪,她嘴一嘟,娇嗔着道:"我不是起得早,我根本一夜没睡呢!"顿了顿,又道,"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昨天晚上这里居然闹贼,有人想来偷东西,亏的——亏的被我发现,才把他给打跑了。"缪文一笑,道:"以姑娘的身手,对付一个小贼自然没有问题。"毛文琪脸一红,垂首玩弄着衣角,忽然抬起头,朝石磷望去,笑道:"石叔叔,你说我倒霉不倒霉,这几天杭州正热闹,听说左手神剑,鸳鸯双剑虽然暂时去了,但不出两天,他们还要回来,可是我呀,却偏偏再过两天就要离开这儿了。"她嘴虽在对石磷说话,眼角却有意无意问飘向缪文,石磷含笑道:"姑娘哪里去?""回到师傅那里去呀!我杭州、河北来回地跑,每年总要跑上一次。"她娇声说着,缪文突然接过话题,朗声道:"小可也正想到河北去,不知………"他话未说完,毛文琪已高兴他说道:"你假如能和我一起走,那好极了,我也多个伴。"她天真未泯,对缪文己颇有好感,竟一些也不虚饰地将心中之话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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