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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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上已结出果实,春天虽已远去,但收获的季节却己快来了。

  燕七坐在树下,摘下了头上的马连坡大草帽做扇子,道:“好热的天气上,老大想必更懒得动了。”

  郭大路的目光视向远方道:“这些日子来他和小林不知道在干什么。”

  燕七道:“你放心,他们绝不会寂寞的,尤其是小林。”

  郭大路道:“为什么?”

  燕七嫣然笑,道:“你难道忘记了那个卖花的小姑娘?”

  郭大路也笑了,立刻又听到了那清脆的歌声: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

  提着花篮儿上市场

  穿过大街,走过小巷

  卖花卖花声声嚷……”

  歌声当然不是那卖花的小姑娘唱出来的,唱歌的是燕七。

  她轻摇着草帽曼声丽歌,引得路上的人都转头瞪大了眼睛来瞧她。

  郭大路笑道:“你莫要忘记你现在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

  她身上穿的还是男人打扮,但歌声却清脆如黄莺出谷。

  燕七却笑道:“没关系,反正我就算不唱别人也一样能看出我是个女人的…一个女人要扮得像男人并不是件容易事。”

  郭大路道:“你以前呢?”

  燕七道:“以前不同。”

  郭大路道,“有什么不同。”

  燕七笑道:“以前我比较脏…。大家都觉得女人总应该比男人干净。”

  郭大路道:“其实呢?”

  燕七瞪他一眼,道:“其实女人本来就比男人干净。”

  这条路是回富贵山庄的路。

  他们并没有忘记他们的朋友,他们要将自己的快乐让朋友分享。

  “王老大和小林若知道我们……我们已经成为夫妻,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不知道小林会不会吃醋。”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开始跑,燕七就在后面追。

  他们既然没有乘车也没有骑马,在路上笑着,跑着追着,就像是两个孩子。

  快乐岂非总是能令人变得年青的?

  跑累了,就在树荫里坐下来,买一个烙饼就当午饭吃。

  就算是淡而无味的硬麦饼,吃在他们嘴里也是甜的。

  郭大路居然已经有好几天没喝酒了,除了他们临走前的那天,南宫丑为自己的女儿和女婿饯行,非但他破例喝了半杯而且还要他们放量喝个痛快,所以他们全醉了。

  燕七微笑道:“我爹爹自己现在虽不能喝酒了,却很喜欢看别人喝。”

  郭大路笑道:“他以前的酒量一定也不错。”

  燕七道:“何止不错,十个郭大路也未必能喝得过他一个。”

  郭大路道:“哈。”

  燕七道:“哈是什么意思?”

  郭大路道:“哈的意思就是我非但不服气,而且不相信。”

  燕七道:“只可惜他现在老了,而且旧伤复发,已有多年躺在床上不能动,否则他不把你灌得满地乱爬才怪。”

  提起了她父亲的病痛,她眼睛里也不禁露出了悲伤之色。

  郭大路也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他实在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想不到他会让我们走的。”

  燕七道:“为什么?”

  郭大路道:“因为……因为他实在太寂寞,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要我们陪着他。”

  燕七道﹔“可是他不同,他从不愿为了自己让别人痛苦,无论多么难以忍受的事他都宁可个人独自忍受。”

  她眼睛里又发出了光,显然因自己有这么样一个父亲而骄傲。

  郭大路叹道:“说老实话我从来也没有想到他是个这样子的。”

  燕七道:“从前你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

  郭大路吶吶道:“你知道江湖中的传说,将他说得多么可怕。”

  燕七道:“现在呢?”

  郭大路叹息着道:“现在我才知道江湖中的那些传说才真正可怕,他居然能忍受了这么多年,就凭这点,已不是别人能比得上的了。”

  燕七道:“这也许只因为他已没法不忍受。”

  郭大路道:“幸好他还有朋友,我看到神驼他们对他的忠实和友情总忍不住要替他觉得欢喜感动。”

  燕七沉默半晌,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以前是想怎么对付他的?”

  郭大路摇摇头。

  燕七道:“他们以前也是一心想要来杀他的,可是后来,经过了几次生死缠斗之后,他们才发现他并不是传说中那样的人,也被他的人格所感动,所以才成了他的朋友。”

  她笑了笑,笑得很凄凉,又有些得意,接着道:“为了他,金罗汉甚至不惜背叛了少林,不惜做个终生再也见不得天日的叛徒。”

  郭大路道:“人岂非也就因为有这种伟大的感情,所以才和畜牲不同。”

  燕七道:“这种感情也唯有在生死患难之中才能显得出它的伟大来。”

  他们说的不错。

  一个人也唯有在生死患难之中,才能显得出他的伟大来。

  南宫丑能博得神驼子他们的友情,付出的代价是何等惨,只怕也不是别人能想像得到的。

  若不是在生死关头中宁愿牺牲自己来保全别人,别人又怎知他人格的伟大?又怎会为了他牺牲一切?

  这其中,当然也有段令人惊心动魄﹑悲伤流泪的故事。

  这故事已不必再提。

  因为我们现在要说的,是令人欢乐的故事。

  这世上悲伤的故事已够多。

  已大多。

  未到黄昏,已近黄昏。

  日色虽已西沉,但碎石路上仍然是热供烘的,摸着烫手。

  前面的树荫下有个局偻的妇人手里牵着个孩子,背上也背着孩子,正垂着头伸出手,站在那里向过路人乞讨。

  郭大路立刻走过去摸出块碎银子摆在她手里。

  他从未错过任何个乞巧,纵然他只剩下这块碎银,也会毫不考虑就施舍给别人。

  燕七看着温柔的目光中,带着赞许之色。

  她显然也以自已有这样的丈夫而骄傲。

  这妇人嘴里不断的说着感激的话,正想将银子放在怀里,有意无意间抬起了头看了郭大路一眼。

  她苍白的脸上立刻发生了一种无法描叙的可怕变化。

  她那双无神而满布血丝的眼睛,也立刻死鱼般凸了出来,就好像有把刀突然插入了她的心脏。

  郭大路本来还在微笑,但笑容也渐渐冻结,脸上也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失声道:“是你?”

  那妇人立刻用双手蒙住了脸,叫声道:“你走,我不认得你。”

  郭大路的表情已由惊骇变为怜惜,长叹道:“你怎会变成这样子的?”

  妇人道:“那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她虽然想勉强控制住自己,但全身都已抖得像是风中的烛光。

  郭大路的目光垂向那两个发育不全﹑满脸鼻涕的孩子黯然问道:“这是你跟他生的么?他的人呢?”

  妇人颤抖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掩面痛哭道:“他骗了我,骗去了我的私房钱,又和别的女人跑了,却将这两个孽种留下来给我,我为什么这么苦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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