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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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天绝没有看见这个人,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奇怪的是,他看见的却又仿佛比任何人都多。

  更奇怪的是,别人都看不见高天绝的脸,这人却仿佛能看得见。

  他们面对着面,互相凝视,就好像彼此都能看得到对方。

  高天绝的白银面具在灯下闪动着银光。

  面具本来是没有情感也没有表情的,可是现在却好像有了表情,一种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谁都无法明了解释的表情,连那闪动的银光都好像变成了燃烧的火焰。

  李将军脸上本来是有表情的,也是种别人无法明了的表情,可是忽然间又变得完全没有表情了,就好像忽然戴上个冷冰冰的面具。

  "果然是你,"李将军终于开口,"我就知道你迟早一定会找到我的。""是你来找我的。"高天绝淡淡地说,"我并没有去找你。""既然我们已经相见,是谁来找准都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有分别。"

  "哦!"

  "我既没有找你,也没有看见你,"高天绝说,"我已经说过,我这一生中永远不要再见你。""所以你才戴上这么样一个面具。"

  "是的。"

  "如果我一定要看看你呢?"

  高天绝冷笑:"你一定看不到的。"

  李笑冷冷地看着他,身于忽然凭空飞了出去。

  李将军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萧峻,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船舱里有这么样一个人存在。

  萧峻却一直在注意着他们,注意着他们脸上表情的变化,注意听他们说的话。

  他一直在等机会。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机会到来时是否会出手,却还是在等。

  他没有机会。

  李笑虽然一直都静静地站在那里,既没有动作,也没有戒备,就像是个木头人。

  但是这个木头人却无疑是个雕塑得绝对完美无暇的木头人。每一刀都刻在绝对正确的部位上,每一根线条,都刻得绝对正确无疵,全身上下连一点点缺点你没有。

  所以这个人虽然既无动作也无戒备,但是全身上下都无懈可击。

  动就是不动,不动就是动,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这已是"禅"的境界。

  萧峻就算想出手,也找不到出手的机会,但他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们两个人之间,以前无疑是认得的,而且很可能是很好的朋友,可是这两个人之间却又好像有种谁都没法子化解的仇恨。

  究竟是敌是友?谁也分不清。

  就在这时候,不动的李将军忽然动了。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动。

  他的动作仿佛很慢,却又快得令人连看都看不清,他的动作仿佛很笨拙,却又如飞风般柔滑优美。

  高天绝一心想将他置于死地,他不想。

  他只想揭下那个又丑陋又美丽又神秘又可怕的白银面具。

  高天绝绝不让他达到目的。

  高无绝也动了。

  两个绝对静止的人,忽然全都动了。动如风,动如凤中的波浪柳絮白云,动如波上柳和云间的风。

  萧峻的心沉了下去。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绝对可以算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别人的想法也跟他一样。

  现在他才知道这种想法很可笑。

  他的武功和这两个人比起来,根本连比较都没法子比较。

  他从未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能够练成他们这样的武功。

  现在他已经亲眼看见。

  他怎么能出手,怎么有机会出手?

  人影闪动,灯光熄灭。

  可是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淡淡的晨曦已经照亮了大明湖。

  追逐飞跃的两条人影忽然分开,李将军忽然己到了萧峻面前,闪电般出手,握住了他的右臂,他唯一的一条臂。

  萧峻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听见李将军低沉的声音说:

  "这地方你留不得,快跟我走。"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萧峻的身子已经离地而起,跟着李将军飞掠而出。

  他不能反抗。

  可是在他们飞出船舱的那一瞬间,他忽然看到了一个机会。

  在这一瞬间,淡淡的晨光正照在李将军的背上。

  他的背后一片空白,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将自己的空门暴露在别人眼前,无疑也是最后一次。

  他想不到萧峻会出手,也想不到萧峻已经多了一条手臂。

  萧峻连想都没有想。

  他看见李将军背上的晨熹时,已经将那柄用钢钳夹住的短剑刺了出去,从李将军左肩下的软肋直刺心脏。

  这个动作就好像一个人触及炭火时立刻就会把手缩回去一样,完全没有经过他的意思。

  ——这个人是他的仇人,这次机会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出手。

  这种想法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所以他连想都没有再想就已出手。

  他终于抓住了这次机会,因为他的经验已够多,反应也够快了。

  这是他从无数次艰辛苦战中得来的经验,从无数次痛苦经验中训练出来的。

  他应该对自己这一击觉得很满意。

  可是在他有生之年,每当他想起这件事时,他的心就会觉得一阵刺痛。

  他刺出的这一剑,刺的虽然是李将军,却好像刺在他自己心上一样。

  剑光一闪而没。

  李将军的身子突然因痛苦而扭曲,突然从剑尖上弹起,在空中痛苦扭曲挣扎。

  在这一瞬间,他的脸己转过来面对萧峻,晨光正照应他的脸上。

  他的脸上并没有那种面临死亡的恐惧,也没有那种被人暗算的愤怒,却充满了痛苦和悲伤。

  萧峻看见了他的脸。

  他脸上的这种表情,萧峻这一生中永远都无法忘记。

  鲜血滴落在甲板上时李将军的人已落入湖水里。

  水花四溅,人沉没。

  湖水上散开了一圈圈涟漪,每一圈涟漪中都有李将军的血。

  涟漪还未消失,萧峻已经听见了高天绝的笑声。

  他应该笑的。

  李将军终于死了,死于他一手安排的计划中,他对自己也应该觉得很满意。

  可是他的笑声中并没有一点欢愉得意的意思,他的笑声中也充满了痛苦和悲伤。

  这又是为了什么?

  他这种凄厉的笑声,萧峻这一生中也永远都无法忘记。

  正文第十六章汤大老板的奇遇

  四月十九,黎明时。

  熹微的晨光刚刚从窗外照进来,刚好让汤大老板能够看清元宝的脸。

  元宝已经醉了,就在他说"我没有醉"的时候已睡着,睡得就像是个孩子。

  他本来就是个孩子,又聪明、又顽皮、又可爱、又讨厌,就好像她小时候认得的那个男孩子一样。

  她叫他"小哥",他叫她"弟弟",而且真的把她当作一个小男孩小弟弟,一天到晚带她去爬山爬树骂人打架骑牛赶狗偷鸡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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