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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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街道有一盏路灯闪烁不停,奚疑就抱着蜂蜜水看着出错的路灯,直到它明灭三千六百五十七次的时候,安静的巷子里再次飘来青涩梅子酒的味道。

  奚疑的心跳得有些快,他不断地调整呼吸,缓慢地扭过头朝街尾看去,只见昨夜那只赖皮鬼穿着白色的半袖、戴着白色的有线耳机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走来。

  他竟一时不敢出声,害怕自己稍微喘气过重就将好不容易等来的赖皮鬼吓跑。

  赖皮鬼像是困极了似的半眯着眼睛,径直朝着奚疑坐的台阶走去,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倦怠地打了个哈欠。

  听说喝醉的人一天变一个样,奚疑不确定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赖皮鬼,因打哈欠而沾染着泪珠的睫羽颤动着,在路灯再次明亮之时散成细碎的光。

  赖皮鬼率先开了口,委屈的语气不言而喻,“昨天你怎么那么久都没回来,你是不是嫌弃我?”

  奚疑闻言急忙想要辩解,但赖皮鬼又继续开了口,他只好当着人的面摇了摇头。

  “文老头规定,再怎么样都不能过了十二点后回家……我等不来你只能先走了。”

  奚疑听他说完后,将手中温热的蜂蜜水递了过去,与此同时问道:“今天带药了吗?”

  “没,想看看你会不会遵守承诺。”,赖皮鬼接过杯子后喝了一口蜂蜜水,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大夏天的谁喝热水……”

  “昨天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奚疑的眼睛随着路灯明暗闪烁了一下,一字一句开口道:“奚疑。”

  “小溪的溪去掉三点水……”

  “我知道……”,赖皮鬼不满地打断他,霸道地继续说道:“‘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的奚疑。出自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

  “顺着自然走到尽头,愉快地接受天命后有什么可疑虑的呢?”

  赖皮鬼还嫌不够,偏过头戳了戳奚疑的脸颊,很是认真地问道:“人要先成为自己,有什么可疑虑的呢?”

  温热的指尖在自己的脸颊上简单地触碰,奚疑闻言彻底愣住了,他不是没有问过自己的名字出处,只是父亲母亲从来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回答——家里排到你就是“疑”字,再无赘述。

  仿佛按照命定的秩序他就该叫这个名字,而不是带着什么期盼和祝福出生。就连他在高中学到这篇《归去来兮辞》的时候也没有多想。

  直到此时,这个名字才像是被赋予了它真正的意义。

  赖皮鬼收回了自己的手,适时灌了一口蜂蜜水后,开口问道:“所以……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十里八乡都知道你文爷以仗义二字做人,讲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帮你疏导一下。”

  “其实我也不知道……”,奚疑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慢慢地用力捏紧直到骨节开始泛白,才继续说道:“约莫因为我的父母过世了吧。”

  赖皮鬼“啧”了一声,不算赞同地开口说道:“那有什么?我爸妈也没了。”

  奚疑闻言撑着脑袋歪头看向他,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怎么回事?”

  “我只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赖皮鬼说罢还四周观察了一下环境,惹得奚疑笑了一下,他回头瞪了人一眼,示意他闭嘴,才继续开口。

  “文老头总说他俩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因为车祸走的。”

  “可我明明都记得……记得小时候他俩每次当着我的面就骂起来,然后我爸总是仗着他身强力壮对我妈拳打脚踢。”

  “有一次我还没吃晚饭,拉着我妈的袖子只喊饿。她将我骗到屋子里反锁起来,我就在屋里,顺着门缝看出去……”

  “我妈拿着那么长一把刀,在我爸回来换鞋的那一刻捅到了他的身体里……从我的角度还能看到从背后穿过来沾着血的刀尖。

  “我妈确认他没气了之后才意识到我在房间里哭喊,她满脸沾着血冲我笑,然后把刀子拔出来捅向了自己……”

  奚疑经历过类似的场景,边听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揉了一把,疼得抽搐了好几下,他将手指捏得疼得发红才止住自己想要将他抱进怀里的突兀想法。

  他们像是陌生的病友,却在一瞬间共鸣。奚疑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艰难地开口问道:“神经性胃病……”

  奚疑眼睁睁看着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再也控制不住那莫名其妙肆虐的疼痛,克制地伸手轻轻圈住了赖皮鬼的手腕。

  “我没事……谁也撼动不了她认为那是痛苦终结的想法。”,赖皮鬼低下头,有些好笑地看着那只白皙却又细颤着的手,用蜂蜜水杯子在他的手背上敲了敲。

  还未等奚疑收回手,赖皮鬼陡然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带着醉酒的红晕,笑着说道:“你的头发都遮眼睛了。”

  奚疑撩起眼皮,收回手抚了一把自己额前的碎发,有些乖巧地问道:“需要剪吗?”

  “过来我看看。”,赖皮鬼将蜂蜜水的杯子塞回奚疑的怀里,凑近他的面庞,带着果酒味儿的呼吸缱倦在两人之间。

  他明显感受到奚疑的呼吸有些乱,狡黠地笑了笑之后直起身在他额前的碎发上落下一吻,随后看着人怔愣的模样若有其事地说道:“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是现在头发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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