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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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马神刀心也一定,须知他本对这银衫人来意有些嘀咕,此刻见这银衫人一听自己提到盘缠,就笑了起来,心遂大定,以为这人不过是个打秋风,敲竹杠的人物,把先前的嘀咕之心,全抛得干干净净,一伸手,掏出半锭十两重的元宝来,托在掌心,送到这银衫人面前,又笑道:"兄弟出门在外,身上也带着不多,盏盏之数,就请朋友将就买些酒喝。"词色之中,自也已远不如方才的客气了。

  这银衫人笑声突敛,目光转到他的手上,突又微微笑道:"这是给我的吗?"龚清洋打了个哈哈,连声笑道:"不成敬意,不成敬意,朋友千万不用客气,不过足够上石家庄的醉月楼去吃一顿了。"一回头,又朝他身后马上的柳辉笑道:"柳兄,昨天夜里我们几个吃的那顿,恐怕还不到五两银子吧。"裴珏眼角偷瞥这银衫人一眼,看见这从未露过笑容的银衫人,此刻满面春风,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心时不禁大为奇怪。

  那快马神刀伸着手,托着银子,眉梢眼角,已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心里暗暗骂道:"若不是大爷在这官道上不想生事,不一脚踢扁了你才怪!"那银衫人右手托着裴珏的左肘,左手慢慢伸了出去,一面道:"阁下既然见赐,那我就拜领了。"话声一落,他左手疾伸,已将快马神刀那只托着银子的手一把擒住,面上笑容仍自未变,左手一拧,一抖,只听得这快马神刀一声惨呼,他的一只右手,竟被这银衫人以闻所未闻的手法,在这快如闪电的一刻里,一拧一抖之下,竟硬生生将他这只托住银子的手掌齐腕地扯了下来。

  快马神刀纵然是硬汉,此刻可也挺不住了,腕间的鲜血直外冒,他惨呼一声,双眼瞪得血红,一咬牙,竟疼得晕过去了。

  这一来,裴珏不禁机伶伶打了冷颤,那泰然自得地坐在马上的八卦掌柳辉,也不禁面色骤变,变得灰白,厉喝道:"朋友,你这是干么?"一抬脚,飘身下了马,一个箭步窜到龚清洋身侧,将他从地上抄了起来,回头又吆喝道:"快来人呀!"又叫道:"抄家伙守住镖车!"那银衫人手里拿着那只血淋淋的断掌,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将地上的沙石染了一片黯红,他面上竟仍带着笑容,道:"阁下的厚赐,我恭敬不如从命,只得拜领了,至于这锭银子嘛——哈哈,那还是还给阁下!"他手掌一翻,嗖地,一点银光微闪,他竞把那只断掌上的半锭银子,打了出去。

  这半锭银子其去如矢,风声微凛间,八卦掌柳辉,只见这点银星已打到眼前,正是往自己鼻梁正中打来,自己竟连躲都无法躲,这半徙银子从这银杉人手里发出来,竟比那种装有机簧的铁弩还急。

  他心魄俱丧之下,哪知这点银星这么快的来势,到了他面前,竟突然掉了下去了,就像是有人突然在下面一拉似的,这半锭银子就突然消泄了力道,轻飘飘地落在那已晕过去的快马神刀龚清洋身上。

  这点银星虽然没有打着八卦掌柳辉,可比打着他还让他吃惊,八卦掌柳辉今年年已不惑,闯荡江湖也有二十年了,武林高手,他也见过不少,可是像这银衫人这种发暗器的手法,他可简直没有看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到过。

  这银衫人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像是油纸般的东西,竟将这只断掌仔仔细细包在里面,又仔仔细细收进怀里。

  那本已面如上色的八卦掌柳辉见了这一举动,心中微动,突地想起一个人来,手一发软,竟连他扶持着的龚清洋都把持不住了,噗地一声,本来倚在他手臂上的龚清洋,此刻竟倒在地上。

  此刻,已有两三个趟于手,镖伙赶了过来,微勒马缰,都翻身下马。

  跑到这里了,那银衫人含笑望着他们,可是他此刻脸上的笑容愈是开朗,那八卦掌柳辉却像是怕得更厉害。

  他浑身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站在一旁的裴珏又惊又怪,平日他所见所闻,知道不但"龙形八掌"在江湖中可算是领袖人物,"飞龙镖局"里每一个镖师,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可是这八卦掌柳辉,此刻却露出这种惧怕的神色来,生像是这银衫人一抬手,就可以将他置之于死地似的。

  这银衫人微笑之间,又道:"方才那位龚大镖头的厚赐,在下已拜领了,阁下是否也有东西见赐呢?"那八卦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突地长叹一声,说道:"小可有眼无珠,方才没有看出老前辈是谁来,不过晚辈们实在也没有想到老前辈会突然在这河朔道上现身,现在晚辈已经知道老前辈是谁了,老前辈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晚辈无不从命。"银衫人突地又长笑起来,那几个趟子手此刻却瞠目结舌,不知道这八卦掌柳镖头怎地会说出这种泄气的话来。

  银衫人长笑声住,冷然道:"你既已认出我来了,我也不再难为你,不过这还要借你之口,传言江湖,就说我千手之数,已将凑满,可是还未凑满,江湖中手上还染着血腥的朋友,可要留意些。"他话声一顿,又道:"今天我暂借贵镖局两匹健马,回去告诉姓檀的,这姓裴的少年,我也要带回去,他若有什么话,只管冲着我来说,这三个月里,我都留在平山外的集贤山庄,姓檀的要问我要人要马,我都在集贤庄恭候大驾。"这银衫人冷然说出这些话,八卦掌连声唯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那几个趟子手也都是老江湖,一听这话,也赶紧低下头去。

  因为他们此刻都知道了银衫人竟然就是名震天下千手书生,普天之下的武林中人,对千手书生说出的话,就从未有违抗过的,他们奇怪的只是,江湖中久已未露行踪的千手书生,此刻怎地一反常态,竟将自己落脚地方都说出来了。

  只是他们心里虽奇怪,口里可不敢问出来,八卦掌柳辉和旁边的趟子手低语了两句,那趟子手就立刻跑了过去,牵来两匹健马,停在这千手书生面前,然后倒退着走了开去。

  千手书生手掌微微一托,裴珏只觉得自己生像是凌云驾雾似的,不知怎地已落在马上,直到此刻他还不知道这银衫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对自己有何用意,可是他已猜出这银衫人必定和那两本奇书有着关系,他看了这银衫人行事手段之冷酷,只希望孙锦平和她的爹爹下要被这银衫人捉住。

  因为他不用推想,就知道假如孙锦平父女被捉之后的惨况。

  千手书生目光冷漠地在那八卦掌和趟子手的面上扫了一下,身形一动,八卦掌柳辉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清,他已倏然坐到马上,其轻灵巧快,简直不是世间任何言词,可以形容的。

  直到他和裴珏所乘的两匹健马都在另一条道上消失的时候,八卦掌柳辉寸透出一口气,将重伤的龚清洋扶到一辆车上。

  于是镖车再次前行,只是那趟子手喊镖的声音,已远不如先前响亮了。

  骑马,对于裴珏来说,的确是一件苦事,他虽然在镖局中生长,却从未没有骑过马,此刻,他咬着牙,坐在马上,两条腿紧紧夹着马腰,马行甚急,他只觉这两条腿火辣辣地痛,往常他看到别人骑马的样子,总觉得非常羡慕,现在他却感觉到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甚至已不像他在骑着马,而像是马在骑着他了,因为他丝毫不能控制马,反得让马控制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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