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鸾(双重生) 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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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苏眉开眼笑,应声退下。

  长夜漫漫,沈鸾眼见紫苏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转身抬脚,忽而直直撞上一道身影。

  沈鸾唬了一跳:“裴晏,你怎么会在……”

  话落,忙伸手将裴晏拽入花障后,沈鸾左右环顾,不悦瞪裴晏一眼,“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

  裴晏目光阴沉:“你说三日后回宫。”

  然三日之期已过,沈鸾还是陪着裴仪。

  沈鸾无可奈何:“裴仪身子不好,我定是要陪她的。且公主府还有白世安在,我总不能放心她回去的。若是叫他看出端倪……”

  裴晏不以为然:“她在宫中这么久,总不会一点小事就一蹶不振。”

  沈鸾:“这话虽是真的,但她是我朋友,我总不可能弃她不顾……”

  “阮芸是你家人,裴仪是你朋友。”裴晏淡淡抬眸,“卿卿,那我呢?”

  “你,你自是不一样的。”沈鸾一时语塞,讪讪,“且又不是我这样,人人都有家人朋友,你自是也同我一样……”

  “没有。”

  裴晏沉声,攥着沈鸾手腕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家人朋友,他从未拥有过。

  他有的,自始至终都只有沈鸾一人。

  裴晏指尖滚烫,沈鸾只觉得手腕发热。

  她扬首,想问裴晏有关他生母一二,然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

  只听耳边一声低低声音落下。

  “卿卿,我只有你。”

  第九十九章

  夜色沉沉, 树影摇曳。

  裴晏那双眼睛落在朦胧月色中,晦暗不明。

  沈鸾望着那双眼睛,心底深处忽的陷入几分柔软。裴晏的生母是宫中的丑闻, 他身边……好像也从未见过有旁的好友出现。

  沈鸾见的最多的,竟是李贵, 还有如今伺候在裴晏身边的小太监, 郑平。

  心下一软,沈鸾记不得自己是何时回了自己的闺房。

  青纱帐幔松开, 茯苓和绿萼只当她是在裴仪屋中歇下, 早早回了自己屋子。

  房间未掌灯,光线昏暗不明。

  沈鸾望着身侧的人,视线逐渐模糊。

  恍惚之际, 她好似坠入一场长长的梦境。

  层层白雾笼罩,烟雨朦胧中,沈鸾看见了明蕊殿前的红梅。

  许不是寒冬料峭, 枝上红梅未绽,只有零星枝桠在雨中轻颤。

  青石涌成小路, 苍苔浓淡, 如今下了几滴雨,青石板路更是湿得厉害。

  金缕鞋踏在上方, 颇为不好走。

  幸好只是梦,沈鸾来去自如,小小一团影子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她忽的记起,这一处是明蕊殿, 那么再往前……

  步履匆匆, 在雨幕中飞快穿梭,雨珠溅湿了鞋面, 沈鸾却半点冷意也感觉不到。

  穿过影壁,沈鸾提裙狂奔,那扇紧闭的槅木扇门尚未推开,忽而听见殿内传来哐当一声。

  沈鸾吓得一惊,未待自己推开眼前紧闭的木门。

  忽闻“吱呀”一声响,一人身高九尺,满脸络腮,浑身上下都泛着难闻的酒气。

  他手中提着的,赫然是裴晏。

  沈鸾双目瞪圆,她忘了自己身处梦中,摸不得碰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自裴晏头顶滑落,滚滚热血混着雨珠,不忍直视。

  面目全非,身上伤痕累累,后背隐约可见鞭痕。

  触目惊心。

  “小崽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坏爷的好事!”

  男子显然是喝醉了酒,走路摇摇晃晃,他勒紧裴晏衣襟,轻松一甩,直接将人甩至台阶下。

  血珠子点点,顷刻间和雨水浑作一处。

  裴晏一手撑着,雨势渐大,滂沱大雨洗净了他一张脸,然很快,又被头顶滚落的血珠弄脏。

  脏污之中,唯有那双黑眸阴翳瘆人,还在台阶上哈哈大笑的男子忽而一惊,冷意自足尖漫起,醉意也消了几分。

  不寒而栗。

  满身污垢不堪,裴晏全身上下无一块好肉,那一身衣衫早就被鞭得破烂不堪。

  雨水之下,那双眼睛似淬了毒一样,似要将人千刀万剐。

  男子似如坠冰窟,被裴晏那样一双眼睛盯着,他竟无端察觉到冷意遍体横生。

  屋内的人久久等不到男子折返,不满皱眉,随意拢着长袍,自殿中走来。

  “…jsg…怎么还不回去?”女子眉眼和裴晏有三分的相似,显然是宫中被圣上厌恶的吴才人。

  她视线淡淡自台阶下一身污垢的裴晏脸上掠过,眼中涌起几分嫌弃和厌恶。

  “晦气的玩意,你又招惹他做什么?”

  男子笑得粗鄙,搂着女子往殿中走去:“怎么说也是你皇儿,我自当是要好好关照的,可惜是个养不熟的白养狼。”

  “什么皇子,一个废物罢了。皇子,他也配?”

  两人嬉笑着朝殿中走去。

  寂寥空荡的明蕊殿前,瞬间只剩下裴晏孤零零一人的身影。

  鲜血自头顶、自肩上滑落,染红了衣襟。

  大雨如注,雨水飘摇,院中杂草丛生,很快水坑遍布。

  寝殿中不时有娇笑声传出,夹杂着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沈鸾双眉紧皱,她屈膝半蹲在裴晏身侧,手中的丝帕攥紧,她双手颤抖,一点点拭去裴晏额角上的血珠。

  然怎么也止不住往下流动的鲜血。

  “裴晏,你别动,你别再动了。”

  嗓音染上哭腔,可惜裴晏却听不见沈鸾的只言片语。

  他似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凶兽,冰冷的眸子低低垂着,任由鲜血淋漓,从臂弯上滑落。

  复又抬头往殿中望去,木门虚虚掩着,隐约可见里面两道荒唐的身影。

  沈鸾手中的帕子再也攥不住,明明知道徒劳无功,她还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为裴晏擦去额角的血珠。

  啜泣声不绝,泪水模糊了视线。

  幸好裴晏看不见自己。

  拿衣袂抹去眼角泪水后,沈鸾方要起身,忽而看见宫门口一人冒雨前来。

  一身玄色长袍灰扑扑的,眉眼都落满雨水,瞧见殿前的裴晏,李贵吓一跳,赶忙将人搀扶起,到廊檐下避雨。

  裴晏住的不过是后院一间小屋子,家徒四壁,胜在收拾得齐整干净。

  李贵翻箱倒柜,终从橱柜中翻出一小瓶药粉,他颤微微倒在裴晏手上。

  那只手臂染着血,药粉洒上去,痛苦非常。

  裴晏却一声不坑,面不改色。

  若非手臂上暴起的青筋,还当是那药粉失效。

  裴晏目不斜视,声音淡淡:“可查到什么了?”

  李贵拱手,左右环顾一圈,确定门外无人,方悄声踱步至裴晏身边。

  “主子,明日是长安郡主的生辰。”

  圣山看重长安郡主,每年这位小郡主的生辰宴,都由内务府亲自操办。长安郡主自幼体弱,陛下怕冲撞了她的好日子,故而生辰前后,京中有丧事者,一律从简。”

  吴才人不得圣上欢心,若是在此时暴病而亡……

  裴晏演眼底掠过几分阴郁,他淡声,随手将药瓶掷在桌上:“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李贵欲言又止,终还是没忤逆裴晏的命令,他应声退下:“是。”

  长夜漫漫,大雨接连下了一整夜。

  裴晏坐在榻边,那伤口虽草草用纱布包扎过,然李贵的医术有限。

  鲜血渗过纱布,直挺挺往下滑落。

  裴晏手执利剑,面无表情擦拭泛着寒光的利刃。

  窗外电闪雷鸣,裴晏在榻前孤坐了一整夜。

  沈鸾倚在窗前,昏昏欲睡。

  天色破晓之时,忽闻门口一阵喧嚣。

  还是昨日那个粗犷的男子,不知是哪里来的怒气,他一脚踢开门口守着的李贵。

  动静之大,吓得沈鸾惊醒过来,她睁大着眼睛,下意识挡在了裴晏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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