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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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有个相熟的大婶好心劝我,攒上一笔钱去别的地方,好好娶个媳妇儿,要不然没有儿孙给养老送终,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我听了大婶的话,心里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女人?

  不过,她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没有儿孙给养老送终,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我见过河里的孤魂野鬼,那惨状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于是我加速了挣钱的速度。想攒够了钱去别的地方看看,能不能领养个孩子。捞尸人有几条规矩,我全抛在了脑后。

  有一天我刚上船走了没过久,就看到隔壁村的一个寡妇在河边洗衣服。

  她身后放着两个装孩子的篮子。

  可能在那一瞬间,恶念就来了。

  我看了看周围都是雾气,而且没有人。我将船慢慢划了过去,那寡妇只顾着低头洗衣服,没看到我。

  我用捞尸用的长杆,熟练地勾住她的衣服,一把将她勾到了河里。”

  “啊?”周淮舟只觉得一股冷风深入骨髓。

  他甚至闻到一股恶臭,是腐尸的味道。

  床边的仪器开始发出警报声。孔德不行了!

  周淮舟按响了床边的呼叫器。

  医生护士和孔德的满屋子儿孙奔了进来。

  周淮舟惊恐地看着床上的孔德,他退到了墙边,再退无可退。

  孔德最后的眼睛没闭上,他在死死地看着周淮舟。

  孔德的大儿子将周淮舟送出医院,“谢谢您了。我和我弟弟是我父亲捡回来的,父亲一辈子很苦,又当爹又当妈把我们拉扯大。

  现在儿孙满堂,轮到我们好好尽孝的时候,他却走了......”孔德的大儿子说着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周淮舟。

  周淮舟知道是钱,但他没有接。

  他对孔德的大儿子说:“我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倾听了一个老人的临终遗言。”

  孔德的大儿子迟疑了一下,问道:“我父亲,他说什么了?”

  周淮舟问他:“你真想听?”

  孔德的大儿子又后悔了,“对不起周医生,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我问出这个问题没有尊重我的父亲,更没有尊重您。

  十分抱歉,我可能是悲伤过度失言了。

  请您原谅。

  这个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孔德的大儿子将沉甸甸的信封放到周淮舟手里。

  周淮舟将信封还给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周淮舟家阳台上,没有开灯的屋子,只有月光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皎洁。

  他独自一人喝着啤酒。

  他想起了孔德最后说的那句话是,“请你说一句话,就说一句,什么都行,就当是救救我。”

  周淮舟是职业心理师,他有一万句可以安慰人的话。

  但他说——

  “无罪罪轻辩护是律师职责,不是我的。

  宽恕是上帝的职责,不是我的。

  我没有权力替受害人原谅你。

  你想在死前从我这里得到宽慰和解脱。

  很抱歉,我不会对你说的。一个字也不会。

  我只能说。

  你有罪且罪无可赦!”

  周淮舟喝了一口啤酒,问自己是否后悔,吝啬给马上离开此岸去往彼岸的人,一句宽慰的话。

  那句宽慰的话,是他的安魂曲。

  他给了自己答案。

  他不后悔。

  他为罪人唱安魂曲,那谁为死在他手下的那具冤魂唱安魂曲?

  ——

  周淮舟想起来另一个来访者。

  那是心理咨询中心刚获得经营资质不久。

  来访者还不是很多。

  周淮舟用喷壶给窗台上的花喷洒着人工雨露。

  手机铃声响起,周淮舟接了起来。

  和对方聊了几分钟后,周淮舟挂断了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之前负责审批周淮舟他们心理咨询中心的大领导。

  可以说,这个心理咨询中心能不能开业,能不能继续开业,能开业多久,和这个大领导有直接关系。

  这是一言断生死的阎王爷,周淮舟自然不敢怠慢。

  阎王爷打来电话为的并不是心理咨询中心的事,他也是受人之托。

  那人请周淮舟出诊,去自己家里做心理辅导。

  阎王爷解释到,需要做心理辅导的人高位截瘫,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能动。

  显然让这样的人出门来心理咨询中心是不现实的。

  他答应了。

  周淮舟按照阎王爷给的地址,走进了一座带着院子的小洋楼。

  院子不大,但是草坪花园盆景假山一应俱全,看得出来主人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且十分有品位的人。

  就在周淮舟对主人的身份猜测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周淮舟吓了一跳,因为他根本没看到人在哪里。

  “是心理师吧?抱歉我不方便站起来,请往这边来。”

  周淮舟定了定,绕过假山走到了一个荫荫的葡萄架下。

  他终于看到了说话的人。

  他躺在一个木塌上,果然是高位截瘫。

  露出来的手臂显示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萎缩。

  周淮舟坐在塌边的椅子上,“是您需要做心理咨询吗?”

  老人眼珠子动了动,“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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