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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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个特殊的。

  宋寄打开病房门,宋清荟没有躺在床上而是一个人杵着窗台往外看着。她们这一区的病房无论几楼窗户都是锁死的,宋清荟连打开窗户透透气都做不到,只能呆呆地看着窗外的乌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今天没梳头,头发乱糟糟地顺在脑后,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宋寄来之前闹过。

  听到门口有动静宋清荟只是淡淡转过来看了一眼又转回去接着对着窗外发呆,一直到宋寄从柜子里拿过木梳走到他身边宋清荟才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你来啦。”

  宋寄没太大情绪,母亲认出他来他没太高兴,母亲把自己搞得太邋遢他也没多难受。只同完成任务一样拉过宋清荟的手,“过来,我给你重新把头发梳好。”

  宋清荟应该是好几天都眉洗头了,头发有点脏,宋寄没办法只能把宋清荟带进卫生间帮她重新洗个头。发丝混合着泡沫穿过宋寄手上的那些伤口时,弄得宋寄有点疼,这算是近期他为数不多地觉得后悔不该弄伤自己。

  头发吹干后宋寄按照惯例帮宋清荟梳了个还算漂亮的发髻,等忙完这一切,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在宋清荟身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他现在更喜欢宋清荟这样,不说话的好,就安安静静地做个木偶。不要闹,也不要说那些会让人觉得反胃的话。

  可惜偏偏不随宋寄的愿,一直沉默的宋清荟扭着身子转过来。

  麻木的双眼瞪得很大,眼角的皱纹都被她撑开来。她问宋寄:“去年就那么冷了,你爸爸说把我们接走,怎么今年都冬天了,你爸爸还没来?”

  宋寄张了张嘴,不晓得怎么回答,他怕宋清荟又闹起来,只能使点劲儿把宋清荟摁回床上坐好。没料到却被宋清荟反握住手,也非常用力地摁在他疮口上,惹得宋寄倒抽了一口凉气。

  宋清荟:“他是不是又不来了?他为什么总在敷衍我呢?”

  是啊,为什么总在敷衍呢?

  他还在愣怔久久没法回神,宋清荟却突然站了起来,一双手挽成兰花,围着病床绕了一圈,戏腔拖得很长,“领旨。”最后在宋寄面前停下,婉约地拘了个抱手礼。

  “花繁……”都不需要吹拉弹唱,宋清荟自己就能唱得标准,那么多年不开嗓,她仍旧可以一个音调重现当日在戏台上的光彩。当初宋寄见母亲的第一台洗,就是这出。

  只是站在宋清荟旁边的,应当是长须华髯的唐明皇,而不是满身疮疤的宋寄。

  只是没有华丽的行头装扮,穿着这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唱这么一段就显得怪异又苍白。

  “秾艳想容颜……”每一个动作都像刻在宋清荟的骨血里一般,抬眸时该怎么笑,眼神要如何婉转,这十年间她从来没有忘却。

  站在远处的“唐明皇”成了背景板,无需做什么,只需要享受着他的“爱妃”临上断头台前最后一出绝唱,“云想衣裳光璨……”

  忽然间,宋清荟跳过了冗长的一段,恍若突然被抽走骨头一样,跌坐在病床上,啼血一般,尖着嗓子抓过宋寄的手喊了声:“陛下!”

  这出戏宋寄听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却在这一声啼叫中竖起了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

  他敏感,他多疑,他自卑,他快被自己反复跳跃的情绪给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一瞬间宋寄觉得自己所有血液都在往脑袋上冲,他一把摁住还在咿咿呀呀唱着曲的宋清荟,厉声嚷道:“你不是杨贵妃,童莅那个傻逼也不是唐明皇!你到底还要闹多久?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清醒 ?他妈的他就是不要你了,你还在做什么梦!他不爱你他不爱你!你什么时候才会懂!”

  年少的时候能被打得太厉害是因为还没发育完全,又或者还保留着一点对母亲的情谊不舍得反抗。然而现在的宋寄是个成年男性,宋清荟的劲儿再大也大不过他,只能被宋寄死死地摁在床上半点都挣扎不开。

  然而宋寄却越来越使劲儿,胸腔里那团捂了十来年的火星终于燃成了熊熊烈火,烧得他浑身发疼。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要让我学唱戏?为什么要唱《长生殿》?你在讽刺我吗?你在笑我吗?笑我要变得和你一样了是不是?我才不会变得和你一样!释传才不会像童莅那样!他喜欢我,他才不会不要我!”

  宋清荟叫声太尖锐,像金属一样刺破安静的病房,医护人员以为她又犯病,一瞬间所有的值班人员都冲了进来。

  却没料到情绪激动的是一向冷冷的宋寄。

  他摁着宋清荟的动作太大,手上的伤痕全都破裂开来,双手被鲜血覆盖,看起来诡异又血腥。

  根本拉扯不开宋寄,最后是两个长得又高又壮的男护士才把宋寄的手掰开,但下一秒就转身忙因为刺激而犯病的宋清荟。整个病房变得兵荒马乱,传到宋寄耳朵里的只有医生和护士们慌忙的交谈,和那些药剂的名称。

  而同样激动的宋寄还在重复嘶吼着那句:“我才不会和你一样!”

  至于等他恢复理智时,他已经被护士们带离了病房,来到了护士站。

  是药水浇在手上带来的痛感让他清醒过来,脑子里仍旧嗡嗡地响着,根本记不清先前的这十多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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