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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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以小口小口地喂释传吃东西, 可以比护工还认真地替释传按摩身体,一直到他冰凉的肢体恢复一丁点温热。他甚至可以面不改色地替释传排尿、换已经脏了的尿不湿。就算不上//床//做//爱//, 这三十万也值了。

  可这会宋寄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 心情复杂地看着护工替他将已经浸湿裤子褪下, 托着他的身体将已经浸湿的尿不湿抽走。余尿未尽,还淅淅沥沥地随着身体的抖动滴落在隔尿垫上。

  他突然不忍心再看, 疲惫地阖上了眼睛。那些想问的问题突然都不重要了。

  很快宋寄又睁开眼睛,地毯上散落着释传换下来的衣服。

  满地狼藉,和这豪华的房间格格不入。释传从小养尊处优。优渥的家境, 良好的教育让他长成了一副从骨子里就透着精致的样子。某种意义上他比谁都好面子,无论是地上的狼藉, 还是此刻仍旧还在踢踢踏踏的肢体, 又或者是宋寄那一瞬间的闭眼,都让他瞬间回到了刚出事那会。

  就算讲话很困难, 他也艰难地开口道:“小寄……你……出去。”

  他做好了宋寄岿然不动的准备, 毕竟这么多天宋寄都是如此。没想到宋寄竟然答应了, 他点了点头,扔下一句“你早点休息”后就转身走出房间。

  楼下这个房间说是留给宋寄的, 但他这么多天来极少使用, 绝大多数他都同释传呆在楼上的主卧。

  一个是不习惯陌生的环境下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感觉。离这个房间不远处就是管家的卧室, 宋寄从进门的第一天就不喜欢管家的职业性微笑,在他看来总觉得这是皮笑肉不笑,会让他想起多年前某些人的嘴脸。

  另一个则是他想陪着释传。

  但今晚宋寄突然觉得没必要了。释传养着一帮比他专业比他更负责的护工佣人,那些人足够将释传照顾得仔细。他呆在那里,要么只能像刚刚那样站在一旁揪心地看着,要么又要像过去的这几天,凡是关于释传的事情,他都要亲力亲为才能安心。

  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会让宋寄觉得煎熬。无论是隔岸观火,还是就置身于火海中,宋寄都觉得难受。

  宋寄像泄了气一般倒在床上,他几乎很少会觉得累,很长一段时间为了赚钱他甚至可以天蒙蒙亮的时候再睡觉。可他现在觉得很累,累得重新站起来去洗个澡再舒舒服服睡觉都做不到。

  但睡不着,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转。

  一会转到年幼的时候,释传噙着笑把糖果零食递给他,拍着他肩膀说吃吧,不够楼下的糖果罐了还有,他可以再去拿。

  一会又转到多年后在童家的后花园里见到释传的那天。

  关于他身世还有宋清荟的八卦太多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分不清谁说的才是真的。在外人的嘴巴了,宋清荟在戏台上勾搭了一个有家室的大老板,这才有了宋寄。

  而在母亲的,她与父亲算是青梅竹马,十多岁就在一起了。母亲上了本地的戏曲学校,而父亲偏偏要去更大的城市闯出一片天地。年轻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来为干柴烈火做解释和开脱,反正结果无非就是宋清荟才将将二十岁宋寄就呱呱坠地。

  再后来确实那个男人闯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天地,可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另一条消息。

  他的父亲有了一个未婚妻,两个人马上就要在那个很大的城市里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在八岁前宋寄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小小的宋寄只知道这个他应该叫爸爸的人会在电话里和妈妈吵架,可又给了他们很大的一笔钱。妈妈用那笔钱也在那个很大的城市里买了一套房子,牵着小宋寄的手对他说:“妈妈带你去找爸爸好吗?”

  后面宋寄还是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但是对这个男人多少知道了一点。

  他知道自己如果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那他不应该姓宋,他的名字应该叫童寄。

  在麓城那么多年,那个姓童的男人还是没有出现过。他仍旧活在电的那头,同母亲吵得不可开交,半点见不到母亲口中说的少年恩爱情谊。

  一直到了他十六岁要被送走那晚,他终于匆匆见了父亲久违的一面。

  宋寄想自己真是缺钱缺疯了,不然怎么会为了几千块的一场演出,就可以心甘情愿地去给自己父亲的岳母唱戏,下台前还要掐着嗓子作揖敬礼给她祝寿?

  可他确实缺钱,这几千块能让他这个月舒舒服服睡一觉,而不会半夜突然想到自己还没凑够钱而急得整夜失眠。

  这时候他反而庆幸,那天晚上下着暴雨,他的父亲怎么都不肯从那辆豪华的轿车上下来,父子俩见面都隔着雨帘和车窗。

  十年的记忆冲刷,他的父亲早就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只要换上了行头,他就仍旧可以面不改色地登台唱戏,工作结束后他就可以稳妥地拿到那几千块。

  他只是没想到下了台躲在后台向席间看去,杯光交错中他的父亲牵着一个长得可爱天真的少年一脸自豪地笑着,他还是会觉得烦闷。

  更没想到只是想排解烦闷走得很远想抽根烟,又会遇到这辈子又渴望又厌恶的那个人。

  他一眼就认出释传了。

  这个人生的好看,五官变得比过去还要锋利,但宋寄还是能第一眼认出那就是释传。

  后面想想这对宋寄来说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说明着十年里,释传那张脸就如同烙印一样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不管这个人挺拔如白杨,还是苍白虚弱地被固定在轮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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