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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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见了,这个世界所有的肮脏与美丽都被白雪覆盖,他所有逃亡的道路都是看不见落脚的深渊。

  “你信我,信我……”

  陆宇宁只能虚弱地拉住顾向年的无名指,痛苦地呢喃着。

  “我不信。”

  顾向年弯腰俯身在他耳边,用情人地姿态,宣告着他的死刑。

  腹部传来一阵剧痛,陆宇宁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从捂住伤口的指尖涌出,锐利的刀锋划伤了他的掌心,一颗破碎的星星带着血,从伤口里挤出来,滑落在地板上。

  所有的暖黄光线海潮一般退去。

  他抬眼再看,哪里还有什么朋友亲人,哪里还有他至死不渝的爱人。

  漫天都是飞雪,四野皆是荒芜,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也没有太阳,腰间的血顺着白色的薄衬衫一点点落在雪地里,那是最璀璨的生命力,是献祭给爱情的绝望之红。

  阿芙罗狄忒爱上过一个美少年,可少年爱着自由,爱着广袤的森林,爱着无垠的苍穹。

  于是阿多尼斯背叛了对爱神的承诺,独自一人狩猎进了荒野。

  于是爱情的玫瑰在死亡的血泊中出现。爱与痛苦,本身就是一体的。

  在群星都坠落的夜晚,月光都不再为我指明前路,北极星从穹顶冲向大地,撞击上混合着陆宇宁血液的那颗陨石。

  强烈的白光毁天灭地,陆宇宁的世界只剩下虚无。

  小区幼儿园里,孩子们的欢笑吵醒了陷入黑暗的迷失者。

  陆宇宁撑起半边身子,脑袋昏昏沉沉。

  他又病了,许多年努力维系的健康生活,被冷风和噩梦煎熬得形销骨立。

  起身去客厅找了几片药,顾向年的房间大门紧闭,不知道出去了还是没睡醒。

  又回复了打电话给他询问缺勤的实习生,陆宇宁请了假,浑浑噩噩地睡了一整天。

  等到天又变黑,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推开了他的房门,用冰凉让人舒服的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

  那人背起他,颠簸着走向下雨的夜里。

  “妈妈,我好难受,妈妈,是你吗?”

  嘴唇被温水湿润,陆宇宁贪婪地摄取着缺失的水分,他清楚地记得,五年级那时候,母亲背着他去医院,也是这样轻轻地搂着他的肩膀,把热水灌进了他干燥的喉咙。

  要是一直能这样该多好。

  一直这样,和妈妈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窗台望出去,桃李园七栋五楼的台灯还亮着。

  “妈妈,那灯光,好像星星啊。我能试着去抓住他吗?”

  母亲只是无言地把他拥在怀里,轻声哼唱起温柔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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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最后虐一次小鹿了,后面就要拨开云雾见月明

  第172章 在雨中

  在迷惘的哀思中醒来,陆宇宁感觉到手背鼓胀,上面插着针头,睁开眼,是只开着床头灯的病房。

  窗外的夜色浓重,旁边的两间病床都是空着的,只有顾向年坐在床沿边,默默地看着他。

  “为什么哭了?”

  憔悴的男人下巴上长出了一层青茬,沉静的眼睛下面被染出淡淡的青黑。

  他一只手托着陆宇宁没有输液的指尖,另一只手伸出来,拭去了陆宇宁眼角的泪痕,小夜灯在他的眼眸里倒映出一点星痕,像某个品种的猫眼石。

  “别哭了,我不逼你了。”

  怜惜地把陆宇宁空出来的那只手臂贴在脸颊上,顾向年像是在自说自话,

  “我不求你爱我了,咱们就这样待在一起,像两个普通朋友,你想走就走,只要你还回来,只要你肯让我陪着你。”

  陆宇宁张了张嘴,他从没见过顾向年这么颓废的样子。

  即使是四年前自己坚决说分手的时候,这个人咬着牙、含着火,眼睛里也闪着不屈服的目光,好像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杀回来,改天换地让陆宇宁臣服。

  那是顾向年让他心动的神情,是自己从小内心就缺失的信念,是一往无前的勇气,也是刺穿心房的利刃。

  爱与恨,有时候就是那么交错重叠。

  他们的性格南辕北辙,一个骄傲一个谦卑,一个勇敢一个懦弱,就像光与影,成双成对,可一旦融合在一起,谁也讨不了好。

  喉咙干哑,脑袋发胀,喝下顾向年喂给他的温水,陆宇宁没能说出什么劝慰的话,又沉沉睡去了。

  这场病来得急去的也急,除了让陆宇宁脸色苍白了一点,并没有打算再多夺走这个孤僻小青年仅剩不多的东西。

  而顾向年或许因为见过了陆宇宁坦露的脆弱,终于也学着不那么咄咄逼人。

  他扶着陆宇宁吃药,陪着他去花园散步,偶尔还并排坐在阳光下的草坪上,谈一谈文学和历史,就像许多年前他们融洽相处时那样。

  没有人再提过去,也没有人会问未来。

  他们都明白,自己只是对方路过的一只蜻蜓,没法为对方安定,只能同渡流浪旅程,虚耗着各自便宜的生命。

  炙热夏天一去不复返,池塘水干莲花谢,一个想要相濡以沫,一个宁愿相忘于江湖,但你要记住,我曾是你生命里的唯一,是所有前方的指引,是路途最后的拥抱。

  陆宇宁又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不同的是,家里等他的不是喋喋不休讲着冷笑话的温煦,而是饭菜腾起的烟火,是坐在一起看无聊言情电视剧都会莫名其妙低下头揉眼角的顾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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