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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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飘飖沉默了。过了好半晌,她才珍而重之地开口道,“好。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嗯。” 闻九天嘴唇又白又干,眼神逐渐飘忽。他强撑着等闫飘飖挂断电话,下一秒便直直地栽倒了下去,手机也哐当一声滑落在地。

  傅无闻在一旁看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已经不再意外,转身拨通了120的电话。

  沈杯的开幕式封了前面一整条路,救护车开来时格外显眼。

  闻九天再次因高烧昏迷入院。他被120拉走时,路边还围着不少好奇心过剩的市民。

  “看来,沈杯是真的不行咯。” 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摇着蒲扇悠悠走开,“一晚上的新闻不是这个当众离席,就是那个生病入院...从头到尾没见着一幅正儿八经的画。”

  救护车呜啦呜啦带走了闻九天,这条巷子旁的人相继散去。大雨冲洗着黑漆泼过的地面,很快又变得一干二净。

  美术馆里,傅岹然的离去让整个开幕式乱作一团。何同光勉强稳住场面,但重大播出事故已是不可避免。

  无人机记录下了闻九天被泼黑漆的全过程,因此人们为傅岹然的不识大体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他是因为闻九天才离开的。虽然闻九天有点活该,但傅岹然会于心不忍也是情理之中吧。

  没有傅岹然的开幕式匆匆结束,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画家也没能给人留下太深的印象。何同光阴沉着脸,“傅岹然呢。”

  “从监控看,他应该回美术馆了。” 工作人员道,“但是暂时没找到他具体在哪儿。”

  美术馆里大部分的地方都有监控,可是傅岹然小时候就经常来这儿了。他知道有几条废置多年的走廊,连一般的工作人员都找不到。

  傅岹然坐在一堆被废弃的画中间。他屈起一条腿,手上夹了根烟,没点着。

  这里似乎比从前拥挤了些,多堆了好些画。傅岹然借着微弱的光线伸出手,轻轻拭去表层的灰尘,他身旁是一幅闻愚白的山水画。

  据说这是闻愚白的封笔之作,绘于他的晚年。他在落款处写着这幅画是为了纪念小外孙出生的,它的名字也叫《闻九天》。

  闻愚白生性豁达不羁,起笔气势磅礴,却又可落于微小细节之处——山脚下的一根草、一瓣花,丝毫不逊于天际落下的瀑布。

  傅岹然抚摸着这幅画,神色定定的。他拇指在闻九天三个字上来回摩挲,“我的下场...会比你更惨吗。”

  走廊里的光十分阴暗。傅岹然靠着墙,让自己置身于一堆被抛弃的画作中。他身上的西服渐渐半干,皱得不像样,皮鞋一面是油光锃亮,另一面沾满了污泥。

  闻九天说他从来没有真正活过,那么我呢?

  傅岹然自嘲地嗤笑一声,自己都觉得十分幼稚。隔墙传来的动静逐渐小去,外面的开幕式应当已经结束了,傅岹然不需要再躲。

  和小时候一样,他可以出去了。

  走廊尽头高高的墙上有一扇小窗,像监狱里唯一能透进月光的地方。傅岹然想闻九天了。他现在孤身一人,完全可以坦率承认。

  天黑下去复又亮起,窗边那一小轮月亮变成了初升的朝阳。傅岹然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对着反射作用较强的玻璃捋了捋领带,拎起皱不啦叽的西服往外走。

  美术馆的人已经散了。傅岹然要去找闻九天。

  闻九天昏迷一夜,翌日清晨才醒来。他恍惚地看了眼四周,似乎不觉得自己病得很重,撑着床就要坐起来。

  “哎,你先躺下。” 傅无闻推门进来了。他放下刚买好的早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感觉怎么样?”

  闻九天胡乱摸了下额头,还是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要走,“我没事了。”

  “明天《杀死羽毛》开机,今天我得...”

  “等等。” 傅无闻顿了顿。他没阻拦也没应允,只道,“我有正事跟你说。”

  闻九天怔了下。他身上刚发过一场汗,脑袋还有些沉,“什么正事。”

  傅无闻抿了下嘴,看着闻九天欲言又止了一秒,才道,“你那个电影...导演是不是叫周达非?”

  闻九天点了点头,不明所以。

  “我前几天才知道,” 傅无闻神情克制,似乎是害怕伤到闻九天,“周达非公司的老板就是闫老师的儿子。”

  “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编舞你总共也没学多久,而且这么多年都没碰了。”

  闻九天坐在病床上。他错愕一会儿,旋即明白了过来。

  如果周达非的老板是闫飘飖的儿子,那么他闻九天就是个实打实的“关系户”。

  丁寅邀请闻九天时曾说他们评估过闻九天的能力,但人们对关系户的能力往往要求很低。

  “我了解了一下,《杀死羽毛》还不是那种爆米花烂片。它的导演、主演都是正儿八经的文艺片出来的,艺术上的专业性很强,” 傅无闻语速平缓,“影迷对这个片子的期待值也很高。”

  “你也觉得,” 闻九天敏锐地听出了傅无闻的言下之意。他张口打断,“我无法胜任编舞的职位?”

  傅无闻沉默半晌,显然十分纠结,“我怕你被强捧遭天谴。”

  闻九天沉默不语。他想起昨天闫飘飖的那通电话,不由得攥紧了床单——或许闫飘飖也认为,他闻九天论能力是配不上《杀死羽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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