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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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趟来,我有件事儿要和你说。” 傅岹然也不在意,继续道,“我要去沈杯当评委了。没错,就是沈灵均杯。”

  傅尚抓着扶手的五指瞬间掐紧,嘴唇发起了抖。他好似听到了什么禁忌的词,“什,什么。”

  “沈灵均杯。” 傅岹然眼角的笑意一动不动。他偏头看着傅尚,“你应该还记得吧,当初你就是在这个比赛上把我捧红的。靠我赚了多少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傅尚嘴唇仍在抖动,话却说得还算清楚,可见没有彻底疯掉,“当初要不是我把你捡回来,你现在还在纽约的地下室里和老鼠当邻居。”

  “你别紧张。” 看着傅尚,傅岹然觉得可笑。他说,“捧红我又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现在人人都想复刻你的成功呢。”

  傅尚嗓音阴沉,“那你是什么意思。”

  傅岹然两手向后撑着台阶,微微抬眸,屋脊上有三两只鹊飞过,叽叽喳喳的。

  他其实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当他心情不好时,就会想要报复所有让他不快的人,哪怕是吓唬。

  “现在的人们,都很怀念从前的沈杯。” 傅岹然嗤笑一声,“可是从前的沈杯又是什么好东西吗?这才是你害怕的吧,那些真正不能见光的东西。”

  傅岹然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除了傅尚,没人知道他来过。

  接下来的日子里,闻九天的重心一直放在编舞上。他偷摸出院去参加了第二次的剧本围读,回来时又被医生训了一通。

  好在周达非对他提出的编舞还算满意。更重要的是,闻九天不仅会编、还能亲自教沈醉跳舞,对周达非而言算是省下了一笔请老师的钱,性价比很高。

  出院后,闻九天又回过一次桐州,为了外公房子的事。尽管据傅无闻打听,有关部门已经没有征收的意愿,可闻九天还是想亲自去确认一下。

  这次闻九天没再见到何同光一行人,征收房子的事也好似没发生过。这件由傅岹然而起的事,最终又随着傅岹然的离去而告终。

  是的,闻九天已经从任可野那里听说了傅岹然回纽约的事。

  某种程度上,这让闻九天松了一口气,因为它意味着傅岹然的放手;可是冥冥之中,闻九天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闻九天辗转反侧,终于在某天顿悟:不对劲的地方,是他还没有为此失去任何东西。

  离开傅岹然怎么可能没有代价呢?自由怎么可能不需要牺牲呢?...闻九天在死寂的夜里猛然坐起,涔涔的月光下,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闻九天的直觉是很灵敏的。某天早晨,他刚醒就接到了夏雾的电话。

  “你起床了么?” 夏雾开门见山道。

  闻九天没有夏雾的电话号码,一时没听出他的声音,“你是...?”

  “我是夏雾,这不重要。” 夏雾说,“你赶快上网看看,出事了。”

  “你是不是跟傅岹然闹翻了?桐州画协那帮人才对你无所顾忌。”

  “桐州画协...” 闻九天举着手机,嘴唇翕动。他明白了,他想起来了。

  当初他泼了刘主席那一桶水,是傅岹然强行压下去的。如今他离开了傅岹然,这件事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归根结底,他闻九天要自己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是不是泼刘主席水的事儿?” 闻九天比夏雾淡定许多,他好像早就等待着这一天,“我不怕。让他们骂我吧,我敢做敢当。”

  电话那头的夏雾沉默半晌。

  “怎么了?” 闻九天预感不对。

  “是...也不是。” 夏雾难得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道,“是爆出了你泼刘主席水的事儿,但又不止。”

  “他们把前因后果添油加醋讲了个清楚,现在全网都知道闻愚白是你外公了。”

  闻九天没有料到这一切,却也并不意外。离开傅岹然必然是有代价的,或许傅岹然本人现在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闻愚白污名的威力,远胜于所有闻九天曾经担过的骂名。那些闻漏月经受过的腥风血雨,又卷土重来了。闻九天的公司收到了恐吓信,门前也被泼上了墨,傅无闻不得不紧急召开全公司大会稳定人心。

  闻漏月死后墓前鲜花不断,但是人们对待活着的闻九天绝不可能那么宽容。他的评论区和私信再次彻底沦陷,无数过往视频被举报,“泼画”事件也被人牵强附会地解释出了别的意思:他外公是一个请枪手的画家,他肯定打小就心理变态。

  确如闻九天猜测的那样,傅岹然正在冷眼旁观,他平静地浏览了最新的舆论动向。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一句话,骂闻九天的人就会消失。

  但是傅岹然什么都没有做,他甚至没有去联系闻九天。这次,他要让闻九天摔得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气,然后主动来求他。

  纽约开始日落了。落地窗外的天际是红紫色的,傅岹然画的落日却是绿黑色的。

  画布上那一团浓淡不一的黑色,像油漆打泼在下水道口,被粗犷的车轮狠狠轧过。它混杂着肮脏与邪恶,可它也是很美的。

  一个颀长抽象的人站在山峦之巅的那团黑色里,向头顶的云层之上望去。那里缥缈虚无,廖无人烟。

  这是傅岹然最新的一幅画作,时隔多年的山水画作品。它还没有被完成,但傅岹然已经为它取好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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