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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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秒,一声低哑的哽咽后,祁汜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背对着狂奔出一大段距离,感觉想要做什么,但眼眶干涩,喉咙嘶哑,什么也没有办法说出来,只是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祁汜想自己真的是个普通的胆小鬼,他没有办法承认,也没有办法面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去细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祁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蹲了多久,只感觉到脚都开始发麻,站不起来,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跌坐到地上,祁汜干脆直接双手双脚打开,就这样,像一只小兽摊开腹部一样,躺在夜幕之下,给星空看他爬行的伤口。

  跌倒的时候,手机从口袋中掉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来电铃声在身侧响起,祁汜看也不看地接起,听筒中顿时戏剧般地传来一个声音。

  听筒那头,余归桡的语气非常机械,和祁汜熟悉的每一种说话方式都不一样,因此祁汜甚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接起了谁的电话。

  对面传来风声呼啸的声音,似乎是在寒冷的室外,祁汜怀疑余归桡大概是太久没有讲中文,所以听起来格外僵硬而冷漠。

  他对祁汜说土地局打他电话不通,而自己早就不再使用国内的号码,于是他们根据余归桡留下的地址联系到他的单位,又辗转经陈玉玉的转达讲清事态,最重要的是,对方告诉余归桡,他们已经单方面和祁汜取得联系。

  讲到此处,余归桡顿了顿,才接着道:“对不起,擅自用了你的身份信息,本来是打算做你22岁的生日礼物,但我后来想你实际也并不喜欢,所以没有再告诉你。”

  祁汜没有说话,余归桡也并不在意,平静地解释道:“付京业告诉我你已经搬去了上海,所以你不用再管这种麻烦事,我让他联系你,如果需要什么材料,你听他的就行。”

  祁汜依旧没有回答——他的喉咙干涩,鼻头哽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而余归桡终于发现了奇怪之处。

  他停顿了片刻,声音终于变得让人熟悉起来了。

  余归桡放缓声音,轻轻道:“祁汜,你还好吗?”

  祁汜蓄积在眼眶中的泪终于化成一条细线流了下来,可他早就不允许自己为此而哭,所以咬着下唇,用尽量平淡而轻松的语气道:“嗯,我没事。”

  他对余归桡道:“没关系,你不用再麻烦付京业了,我已经过来了,有什么事我会看着处理的。”

  听筒那边长久地都再没有再传来声音,余归桡那边重新恢复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又可能是十几秒,祁汜听到余归桡平静地道:“你去过了吗?”

  祁汜躺在草地上,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星空,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去过了。”

  对面再次安静了很久,久到夜晚和星星似乎都遗忘了相聚两万公里的角落。

  在只有呼吸与风声的频率里,祁汜听到余归桡轻轻地问:“那你喜欢吗?”

  风仿佛把这句话吹散在夜空中,可祁汜实在是很想哭,于是他咬着唇,感觉自己似乎只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便已经挂掉了电话。

  余归桡没有再打过来,陪伴祁汜的是寂静的山顶和永远沉默的星空,他在山上过了一整夜。

  那晚,祁汜一直闭着眼,不知道静静地躺了多久,才重新抬起头看着上方。

  祁汜拿起早已黑屏的手机重新解锁——他打开早就已经下好、但是从来没有点开过的,余归桡的博士论文,一页一页地看下去,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祁汜抬起头,叹了口气,想自己真的是很没用,又想自己确实也没有错估,他从一开始就看不懂余归桡在写什么。

  但是他想自己终于看到付京业想要让他看见的了,博士论文的末尾,整篇的致谢中只有孤零零的一句话——

  “Thanks for a Plu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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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有愁,水自哀,水愿意载你。

  ——卞之琳《无题》

  第63章 第60章 卡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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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u, what are you staring at? ”

  ——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余归桡第一时间收回手机,站了起来,并回头看了一眼。

  越野车的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蓄满了络腮胡的脸,正冲着余归桡大大咧咧地笑。

  果然是Matteus。

  余归桡来这个观测组不过几个星期,但几乎已经所有的科学家都不会主动跟他搭话,除了Matteus。

  这位来自丹麦的天文学家只比余归桡大八岁,算是整个基地里和他年纪最相近的人,而且异常的活泼。

  余归桡明明很少参加同事社交,但Matteus不仅毫不介意,甚至还经常不请自来地去找余归桡聊天。

  Matteus的母亲是华裔,因此会说几句小时候学习的蹩脚中文,可能正是因为此,他对余归桡有种不知何处来的亲切,也格外热情,不像其他人,完全不会被这张年轻到惊人的冷脸劝退。

  余归桡站起来向远处看了一眼,也不知道Matteus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里离观测基地已经不算近了,余归桡今天状态不佳,看了一整天的电脑,实在不想工作,跟同事打了声招呼,连车都没有借,径直就走了出来,也不知道朝着哪个方向,漫无目的地打发时间散步。

  阿塔卡玛。在这个如同火星一般赤红而荒凉的地方,任何人站在沙漠中央,都会产生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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